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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殘害肢體的爛事兒,竟也能得了外頭某些人的大力推崇?
二皇子生母肅妃是將門虎女,早些年曾看過戰場上下來的老兵肢體殘缺後無限痛苦的情景,這會兒頭一個忍不住起身道:“真是胡鬧,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好生保養才是正道,怎有人鬼迷心竅,竟自己作踐了!”
頓了下,她又對聖人道:“皇上,此風氣萬萬不可長啊!”
皇后也面色不虞道:“是啊,若是掰斷腳骨,豈不等同於廢人一個?女子雖不能出將入相,可到底也要主持後宅,若身子廢了,還能做什麼?”
她是有兩位親生的公主的,分別行三、行九,過兩年也都要嫁人了,日後說不得要生兒育女,萬一生個孫女,難不成也要先把雙足掰斷?到時候莫說騎馬打獵,便是尋常行走恐怕都不成了!
她拼了命才生下來的公主,雖然比不得皇子管用,可也是身上掉下來的肉,只恨不得愛護一輩子,如何反要糟踐!
在場妃嬪雖非人人都有公主,可好歹人人都是女人,自然更能引發共鳴。
本來女人活在這世上就夠艱難的了,若再加上這一條,還不如一下生就碰死了,便是重新托生成一條富貴人家的貓兒狗兒不也比這個強?
因此一看這個,就都有些齒寒,仿佛自己的雙足也都疼痛難忍起來。
說句老實話,後宮組建這麼些年了,一眾妃嬪如此統一口徑,恐怕不是空前,也是絕後。
主要是聖人自覺這麼大年紀了,很是欣賞不來這般另類的美感,看後連著做了好幾日的噩夢,剛過初五,他就在朝堂之上正式發布了《纏足禁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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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三年過去,期間開封發生了無數大小變化,而杜瑕自己和相熟的人之間也變動不少。
先是被外人傳說可能要在從五品上老死的何厲終於得機會升了官,且一躍就是一品三級,如今是正四品督察院右僉督御史,跨度不可謂不大。原本也有不少人有異議,可又一想到他年紀也不小了,竟在從五品的位置上一憋足足九年,且每每考核上等,若是三年兩頭一點點往上爬,如今也該到這裡了,也就釋然。
肖易生中間一次回京述職,聖人對他在陳安縣的治理政績十分欣賞,另派去做了江西九江府的知府,師兄弟兩個雖一個京官一個地方,可官階上算是齊平了。
沉寂三年之後,杜文終於中了舉,又在次年中進士,被欽點為榜眼,狀元則是比自己還小的金仲,探花卻已經四十多歲了,長得也不大好,故而大家印象都不深刻。
事後何厲說起來,以他的文章來說,榜眼著實屈就了,便是狀元也使得。
“你的文章我看過了,言之有物,十分可行,不似其他學子一樣只是空蕩蕩的做些錦繡言語在上頭,看著好看,實則無用。”
他頓了下,才說出實情,道:“只是金仲那字體是聖人所鍾愛,偏偏他又寫的極好……你那一筆字雖頗有自成一家的氣派,可畢竟不是聖人心頭好,可惜了。”
郭游、洪清和唐洌也都下場了,不過原因各異,卻都在中了舉人之後沒有繼續參加考試,而是說要再精進三年。
何厲就笑道:“你與金仲早就聲名在外,他們也是擔憂若狹路相逢,沒個好結果反而不美……小唐麼,卻是老師硬給壓下來的。”
金仲是江南詩書世家,歷代皆有大賢,又是出了名的雲淡風輕,不愛參與鬥爭,眼下朝廷內專管編書、圖文館之類職位上就有金仲的幾位叔伯,聖人十分欣賞他家族的性情,少不得要給他面子。
再一個杜文也放出話去要下場,他就更絕了,幾年前正經為朝廷立過大功的,自己也著實有才華,更寫的一筆好書法,難道聖人會不給他一個好出身?打臉也不帶這般的!
每三年一次的秋闈中最受矚目的便是三鼎甲,眼下這眼見著就鐵板釘釘的去了兩個名額,其餘諸多士子得是多麼想不開才非要同他們擠一批?
若是那些本來就一甲無望的也就罷了,反正不管誰上都不可能輪到我,那還猶豫什麼,該繼續幹嘛幹嘛,該考就考唄。
可若是那些不是特別十拿九穩,只想拼命爭一爭的,自然要猶豫……
次年,牧清寒與盧昭一同參與武舉,結果竟有些出人意料。
原本牧清寒自認武藝不如盧昭,雖然熟讀兵法,可在實際操作演練上也未必能強過大小軍營長大的他,哪知最後牧清寒竟被聖人點為武狀元,盧昭被踢出三鼎甲之列,屈居二甲第一名進士。
努力了這些年,能有這樣的結果,牧清寒說不高興是哄人的,可如此壓了關係親密的異性兄弟一頭,也叫他有些受之有愧。
盧昭自己卻還想得開,大家一同參加御宴時還反過來安慰牧清寒,苦笑道:“我早有預料,能有這個結果也算好的了,要知道我父親還在兩廣那頭掛著,聽說聖人一直都想找心腹替換,卻一直沒能成行,若不拿我殺性子卻要如何?”
牧清寒聽後,不由得一陣唏噓,終究還是歉然道:“到底委屈你了。”
“卻又與你何干?”盧昭朗笑道:“需知我前頭除了一個你之外,可還有兩個人,那兩個夯貨我也認得,不如你遠亦!你瞧他們都大咧咧自顧自受著,你卻又煩惱甚麼!”
這兩年願意來考武舉的世家子弟越發少了,外頭的往往兵法、武藝不能兼得,選上來的人也更加參差不齊,不乏魚目混珠者。又因為這些人十分堪憂,叫武將系統更加不堪,進而導致世人對武人印象更差,如此循環往復,若不能盼來一個重視軍事的上位者,當真要壞菜了。
真要讓盧昭說的話,他倒是寧肯叫與自己投緣的牧清寒等人一發占了前面的名次,好歹有真才實學,人品也正直端方,豈不比那些渾水摸魚的更好?
說起來,都是正經科舉出身,可一個文舉,一個武舉,不僅民間影響力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便是中舉之後的御宴規格與熱鬧程度亦是天壤之別。
好歹聖人還記著牧清寒幾年前曾豁出命去,倒罕見的親自與他說了幾句話,末了卻還是不免感慨道:“說來你也是正經文舉出身,怎的半路卻又來考武舉?這一身才學抱負豈不是荒廢了?”
牧清寒聽得有些無奈,心道不怪民間這樣重文輕武,上到聖人和滿朝文武都覺得一旦一個人投身武行便成了無用之人,下面的人還能有什麼指望?
只是這些話他這會兒卻不好說,便恭敬道:“不怕聖人說臣狂妄,日後臣卻也還是想繼續考文舉的。”
不同於文舉三鼎甲分別授予翰林院修撰、編修這樣的六七品官職,武舉出身的三鼎甲直接能夠授予正五品守備和從五品都守備,所以他們直接稱臣也是可以的。
然而可惜的是,雖然武舉出身的人初期授予官職便比文舉的整整高出一品兩、三級,可不管是實際待遇還是朝廷地位,都幾乎在同一個水平線。
牧清寒之所以這樣回答,一來他也確實本就打算走文武並重的路線,正如聖人所言,好歹他也是正經文舉出身來著,若是就此放棄,豈不可惜?二來叫聖人知道自己的志向之後,且能加深印象,若日後文舉當真能中,說不得自己在朝堂之上的地位和話語權也能隨之提升,兩邊都能說得上話,日後再想做點什麼也更容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