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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行至橋中央,四下無人,卻聽九公主嗤笑一聲,在車廂里說道:“三哥日日如此,不累麼?”
三皇子輕笑一聲,神色不變,反問道:“九妹也日日如此,不累麼?”
他們兄妹二人也是半斤八兩,都在外經營的好名聲,任誰說起來都要豎大拇指的,因此九公主這麼一說,三皇子就順勢反擊了,十分麻利。
九公主皮笑肉不笑的哼了幾聲,話頭一轉,問道:“南邊那人,可靠麼?”
三皇子眉頭微蹙,雖然有些遲疑,卻還是把實話說了:“卻是我忘了同你說,南邊的人已經折了兩個,我卻說不好到底是誰下的手。”
九公主吃了一驚,追問道:“卻是哪兩個?誰這麼快的手?”
男人哪裡有不好色的?這些年三皇子派人培養的那些女子個個身懷絕技,國色天香,且有十分過人之處,等閒男人見了根本把持不住,到底是哪個,竟捨得殺了!
三皇子做了個嘴型,九公主瞬間瞪圓了眼睛,旋即卻又恢復平常,問道:“東西也給揪出來了?”
三皇子微微一笑,搖頭,神色中隱隱有些得意。
九公主見狀,這才跟著鬆了口氣,並不以為意道:“也罷,死了就死了吧,沒什麼大不了的,東西在就好,若日後他們聽話,咱們相安無事;若是不聽話,說不得就要使殺手鐧了。”
兄妹二人又說笑一番,九公主也沒追究兄長隱瞞至斯,氣氛倒也融洽的很。
等他們剛一下橋,另一條小路上卻走出來一個二十歲上下的男子,沖三皇子躬身行禮:“見過三哥。”
三皇子的眼睛一眯,眼底飛快閃過一絲厭惡之後又飛快的消失了,好似從來沒有過一般迅速,然後便天衣無縫的堆出一副溫和好哥哥的表情,笑著問道:“哦,原來是七弟,你卻是從哪裡來?”
七皇子瞧著安安靜靜的,說話也十分柔和,不管文武都不大突出,原本在一眾兄弟之中存在感甚是薄弱。可自打和親的二公主死了之後,聖人便十分補償這對母子,如今他的生母祥妃不知怎的又得了太后青眼,儼然已經能與皇后和肅貴妃分庭抗禮,叫一眾皇子也不得不重視起這位原先他們並不放在眼裡的弟弟來。
他似乎是有些害羞的抿了抿嘴兒,老實答道:“再過幾個月便是母妃生辰,我這幾日也時常出來,想找些合適的禮物。”
三皇子在心中嗤笑一聲,心道果然是個上不得台面的,連這點小事竟也需要自己跑一趟。可面上卻十分動容,感慨道:“七弟與祥妃娘娘果然母子情深,只是到底勞累七弟了,不知七弟可尋到了什麼?”
說完,就朝七皇子身後站的兩個小太監手上看去,見那兩人竟也是兩手空空,不覺越發鄙夷起來。
果然,就聽七皇子的聲音又低了兩分,踟躇道:“我,我並沒有什麼銀兩,故而並未……”
三皇子早已在心中笑開了花,可依舊面色不改,又十分痛惜的說道:“七弟這樣說,倒叫我無地自容了,你卻也這般見外,不早來找我!你我兄弟,骨肉至親,三哥焉能坐視不理?哎,你莫要多言,回頭我叫人與你送些銀兩過去,好歹全了祥妃娘娘的臉面,也是我做小輩的一點心意。”
他一邊說,一邊盯著低著頭的七皇子露出的半張臉,試圖從上面看出點兒什麼來。
然而很遺憾,他話音剛落,七皇子當真連一點兒遲疑都沒有的就道謝,並十分感激的說了許多好話,看過來的眼神也滿滿的全是濡慕,只叫三皇子閃得慌,活似用力打出的一拳落空了一般。
三皇子突然就失去了與他虛與委蛇的耐性,胡亂擺了擺手,便要繼續前行。
第九十三章
可七皇子似乎果然很感激他的熱心相助, 非要再找出點什麼話題來說說一般, 只站在三皇子前行的路上一動不動, 又看向馬車,笨拙的說笑道:“三哥怎的不坐馬車?難不成裡頭藏了佳人?當真叫人羨慕的緊了。”
七皇子已經二十一歲了, 可因為之前太不受寵, 至今都沒有正妃, 說這話倒也正常。
話音剛落, 就見早已等得不耐煩的九公主猛地掀開車簾,沖他笑道:“七哥莫要胡說!”
七皇子一愣,旋即大笑出聲, 又拱手作揖,賠禮道歉道:“是我莽撞了,原來是九妹。九妹是要去三哥家中玩耍?”
九公主本就十分瞧不上他,如今兩邊又隱隱呈現對立之態, 哪裡愛同他說笑?只隨意嗯了聲。
卻見七皇子突然面色一變, 眼神中被迅速瀰漫的沉痛塞滿, 緊接著便低聲呢喃道:“真好, 你們兄妹情分這般好,到叫我艷羨不已, 若是二姐還在, 說不得我也能時常找她說笑。沒準兒都能有小外甥外甥女了, 我必然也要陪他們玩耍的……”
三皇子和九公主今日本就遇到了煩心事,這會兒好不容易調整過來,卻又偏偏遇到這麼個不會看眼色的七皇子, 沒頭沒腦的就說到已經死了,並間接造成眼下大祿局面的二公主身上,當真煩躁的很,誰愛站在大街上同他敘舊?
三皇子覺得自己臉上的笑容已經快要維持不下去,一時間竟只想學著街頭潑皮那般罵娘,可這麼多年來的偽裝習慣幾乎已經深入骨髓,成為本能,竟脫口而出:“七弟莫要悲傷,死者已矣,生者卻還要活下去。二姐雖然走了,難不成我們就不是你的兄弟姐妹?七弟若是不棄,只管過來做耍!”
一直以來,他為自己樹立的形象便是:溫文爾雅、彬彬有禮,對朝臣禮遇有佳,對兄弟恭敬謙讓。若此刻自家兄弟流露出這般悲態,他還無動於衷,那麼堅持已久的形象豈不毀於一旦?
到底是自家親哥哥,必然要捧場的,九公主聞言也不得不強擠出一個牙痛的表情,極度虛情假意的說道:“是呀,七哥,莫要見外。”
摸著良心說,他們當真只是客氣一番,便如同在街上見了熟人,皮笑肉不笑的寒暄一番,然後各自丟下一句“改日一同喝酒”這樣的話,之後便要各回各家了,難不成誰還真傻乎乎的數算究竟該幾日後去喝酒麼?
萬萬沒想到,等九公主說完,七皇子一雙眼睛都亮起來,兄妹二人齊齊叫苦,在心中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聽七皇子喜出望外的說道:“當真?我一直以為三哥和九妹都不喜歡我,原來竟這般將我放在心上,著實叫我感激不已!擇日不如撞日,我今日便去叨擾,可使得?”
三皇子臉上終於失去了笑容,九公主也如看到一位貴女當街撒潑一般滿臉震驚,終究是罕見的失態了。
“可使得?”
不,使不得!
他們很想這麼說。
難道你都一點兒沒有眼力見的麼?沒瞧見我們兄妹二人許久不曾團聚,如今還不知道有多少知心話要說,你竟然有臉跟著來?
難不成我同你客氣幾句,你就當了真?
難道你還沒弄明白嗎,除非你投靠我,否則你我天生就是對立陣營,不死不休。
兄弟啊兄弟,之前你究竟過得什麼日子,如何連這點意思都瞧不出來!
然而……他們無法拒絕!
話是自己說的,坑是自己挖的,只不過這會兒埋了自己罷了。
三皇子和九公主心中一片洶湧翻滾,頃刻間便有無數念頭滾滾而過,他們尚未回過神來,七皇子卻已經十分惴惴不安的看過來,小心翼翼的問道:“我是否莽撞了?還是三哥和九妹有什麼私密話要說?或是三哥只是說著客氣的?唉,卻是我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