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頁
這一回,便是天塌下來,他也要親眼看著孩子健康長大!
暫且不提二人家去之後,一直翹首以盼的杜河與王氏得知這消息後是如何的驚喜交加,外頭也著實亂了起來。
任誰也不會想到,好好的一場宮宴,聖人莫名其妙的就駕崩了,皇太子莫名其妙就被扣上了弒君的罪名,二皇子突然就逼宮造反了,然後緊接著突然就被平叛了!
再然後,一直不顯山不露水的七皇子竟然登基了!
說句一夜之間滄海桑田都不為過,而一直到了次日下午,宮中各處才陸續解禁。諸多國公、王爺、皇子、公主乃至高級官員,一干大祿朝最尊貴的人終於能從宮中各自回家的時候,從上到下的表情都是恍惚的。
這就,變天了?
要說驚訝,七皇子自己絕對是最驚訝的人之一,可短暫的驚訝過後便是排山倒海一般洶湧而來的驚喜。
在過了那麼多年忍辱負重、暗無天日的生活之後,自己竟一躍成為天子,手掌天下權,怎能不叫他欣喜若狂!
七皇子的生母祥妃,如今的太后是個善於隱忍的女人,見兒子有些失態,便抽空叫了他去教導:“……喜怒不形於色,你如今已是皇帝,越發要收斂情緒,不能先叫旁人覺察出你的心意……再者,你根基薄弱,越發要廣施恩惠,安撫人心,莫要慌了手腳,叫人笑話。”
七皇子打小同母妃和姐姐相依為命,如今姐姐沒了,對這個母妃更是孝敬有加,聽後頓時驚出一身冷汗,慌忙應了,又道:“太后教訓的是,兒子準備重重褒獎唐閣老等人,卻不知什麼職位合適。”
之前他本就沒正經接觸過朝政,眼下卻一大攤子事都須得他拿主意,也時常覺得力不從心。而唐芽、朱閣老等人已入閣,牧清寒也官居太尉,幾乎算得上升無可升,著實叫他有些頭大。
太后聽後直擺手,只道自己是個婦道人家,不得干政,叫他自己去拿主意。
說到底,自己終究一輩子被圈在後宮,便是有些聰明也只是小聰明,以往被逼無奈也就罷了,若今後還想用這點小聰明干涉朝政,只會壞了他們母子。
這個皇兒早些年到底是被耽擱了,可也正因為此,越發得付出常人十倍百倍的努力,奮起直追,不然以後越發不中用了。便是她能幹,難不成還能幫兒子一輩子?總得叫他學著自己面對一切。
七皇子張了張嘴,也知道太后說的是正理,可究竟手邊沒個得用的謀臣,只好硬著頭皮又道:“兒子想著,還得加開一回恩科,替朝廷選拔些人才。”
見他這樣,太后先就嘆了口氣,點點頭:“也罷了,這是正事,你有此打算,不如去找幾位閣老商議一回,聽聽他們的意思。”
皇位是到手了不假,可到底能不能坐得穩,還得看下頭大臣們的意見,不然即便龍袍加身,也有可能只是個傀儡。
見太后著實不願多談,七皇子也只好做罷,又說了幾句吉祥話,這邊回前頭去了。
他一個人憋在書房裡呆了幾日,翻遍了過往的史書,仔細品味歷朝歷代帝王的馭下之道,這才鼓起勇氣,召見內閣。
面對這四位,新任皇帝實在生不起一點兒擺弄的心思和膽量,直接叫人賜座,又奉了好茶。
他不是不覺得憋屈,可這皇位來的本就是意料之外,即便想跟這些人叫板,他也得有資本呀!
便是皇太子和二皇子那等經營多年的人上了位,面對這些人老成精,弟子門生在朝堂之上盤根錯節的老貨,恐怕也很有無從下手的感覺,更何況是孤家寡人一個的前七皇子!
眾人先商議了一回給先帝和後宮一眾嬪妃加諡號、封號的事,皇帝又說了想開恩科的打算。
唐芽立即帶頭起身,說了句:“聖上英明。”慌得皇帝馬上起來攙扶,若不是好歹做了幾日龍椅,只怕“使不得”這類的話就要脫口而出了。
君臣之間相互謙虛、吹捧一番之後,算是皆大歡喜,新任皇帝幾乎是流著汗的將人送走了。
這還不算,除了這些之外,他還得給此次平叛的有功之臣,以及推舉自己上位的從龍之臣予以獎勵和恩惠。
包括幾位閣老和牧清寒在內的高級官員,也不用,且是不能再升官加爵了,只大肆賞賜一些金銀珠寶,再加個如意之類的也就是了。想來他們也未必會將這些黃白之物看在眼中,不過是向全天下表達一下新帝賞罰分明的態度罷了。
果不其然,旁人不知道,牧清寒先就把剛到手的財物統統分給了打仗時候跟著自己的將士們,倒是那個如意,給供起來了。
看見如意之後,家裡上下竟也升不起多少稀罕的心思了。實在不是他們多麼目無君上,想想吧,這都第三個了!便是條活龍,這會兒也該見怪不怪了。
當初牧清寒和杜文遊學江西,意外破獲一起大案,先帝御賜了第一柄;
後來杜瑕開善堂做善事,先太子用先帝的一柄如意給自己占了個大便宜、好名聲,那是第二柄;
這會兒,牧清寒力擒反賊,新帝又賜了第三柄……
瞧著新帝的勁兒,只要他們家繼續忠君愛國下去,保不齊還能有第四、第五、第六柄呢!到時候湊個彩虹色,也挺吉利。
直到亂鬨鬨過了年,盧昭和龐秀玉夫妻才有空來太尉府串門。而這會兒,戰事漸漸平定的南邊也終於傳來消息,說盧、龐兩位將軍已經找到了,雖受了重傷,可性命無憂。
盧昭和龐秀玉聽了之後,歡喜的簡直瘋了,只抓著牧清寒不住地說謝謝,又想著同多年未見的父親在開封團聚的情景,又準備去唐府致謝,到底讓牧清寒勸住了。
“你們且不忙,”有了這個結果,牧清寒自己也跟著高興,面上終於帶了笑意的道:“師公他老人家這陣子也累得很,不如過幾日正月十五一遭兒去,省的跑兩趟。再一個,兩位老將軍想來也不能馬上啟程,畢竟南邊個別地方還有騷亂,他們作為中軍主帥,自然要留下的。退一萬步說,便是戰事平定,他們身上還有傷,這寒天凍地的,如何北上?說不得便要開春再來,你們切莫高興得太早。”
盧昭和龐秀玉聽了,這才略和緩了些,不過到底是心中有了盼頭,接下來兩個人滿臉都是抑制不住的喜意。
晚間杜文又過來,幾個人坐了一桌,不知不覺喝的就有些多,眼見著盧昭的話就多了起來。
他醉眼惺忪的瞧著牧清寒,問道:“慎行,那當兒,你真就沒一點兒心動?”
雖然沒明說,可牧清寒也知道他口中的“那當兒”必然是之前鎮壓二皇子叛亂的時候。
其實那個時候,牧清寒手下的兵將,或者說唐黨已經控制住了局面,只要他們不推舉七皇子,而是牧清寒橫了心,振臂一呼,未必不能成事!可他偏偏沒有!
不光盧昭有這個想法,便是禁軍中其他幾位將領也都或明或暗的流露出這個意思。
那些皇子有甚麼了不起,不過是投了個好胎罷了,一個兩個自打下生便學著耀武揚威起來,算什麼!打仗流血是他們這些素日裡被人瞧不起的大老粗衝鋒陷陣,出謀劃策又有朝中文臣,憑什麼叫那起子人白撿便宜?
好歹太尉大人是自家禁軍里出去的人物,又擺明了替大家出頭,推這樣的人物上去,大家都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