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頁
木木才一歲出頭, 剛剛斷了母乳不久,這會兒卻也已經能吃不少輔食了,也得了一張小凳子, 跟兄長一般自己吃飯。
不過比起兄長的遊刃有餘, 木木就有些顧東顧不得西,勺子基本上是擺設,要麼還得乳娘投喂,要麼自己伸手抓著吃, 一頓飯下來堪比打仗。
偏這小子事事都愛與兄長看齊,看人家會走會跑啦,他也跌跌撞撞地要跟著;看人家吃飯能坐著,有自己的碗,他也非要;看別人都有自己的筷子,又眼熱,哪怕拿著一個只在手中揮舞玩耍也不能落空,時常叫杜瑕又好氣又好笑。
奶嬤嬤先前還心疼,說這對夫婦怎的能狠下心叫這樣小的孩子自己吃飯?養活孩子不容易,誰家有個這般聰明伶俐健康活潑的小子不是百般疼愛?吃飯喝水,恨不得都一群丫頭婆子追著跑著的伺候,哪裡有直接丟開讓他自己上手的。不說旁的,孩子的肌膚這樣嬌嫩,那些勺子叉子和筷子那般的硬冷,一不小心弄壞肌膚可如何是好?
可到底是人家的孩子,見兩個主子都不反對,她這個當奶娘的也不好說什麼,可到底暗地裡心疼了好幾回。
不過時候久了,奶娘也瞅出門道,發現這位小主子還真是不大用人操心,莫說叫人攆著餵飯的情況從未發生過,到了點兒他自己就會乖乖要吃的,胃口竟是好的很。偶爾有幾樣不大愛吃的,也都讓夫人哄著吃下去了,久而久之也不挑食了。
若說起養孩子,最頭疼的是什麼,孩子不懂事哭鬧,當屬第一,可排在第二位的恐怕就是吃飯了。眼下日子好過了,誰家的寶貝疙瘩不是千嬌萬寵的,恨不得把能拿到手的最好的東西捧到跟前?但凡有一點不如意,自己當爹娘的就先疼痛起來,於是孩子越發嬌慣了。
自家老爺夫人那都是大祿朝有名的人物,若是養出個衙內來,當真一點兒不稀奇。可難不成這就是讀過書的武將和尋常官宦人家的不同?兩位主子雖然疼愛小主子,可並不嬌慣,在這兒當了三年多的差,奶娘幾乎日日都見夫人教導兒子,便是老爺回來了,也不過是多個人罷了,雖從未見著打罵,可要求著實比一般學裡的先生都嚴厲。
大概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小主子年紀雖小,可已經識得許多字,會背許多詩詞,偶爾還能頭頭是道的說出許多典故來,十分講道理。更別提基本的禮儀,連逢年過節宮裡出來的太監、嬤嬤都挑不出錯來。
奶娘每每思及都十分驚異,越發覺出主人家的不同來,在干好本分的同時,偶爾還琢磨:想來小主子日後也有大出息,若能想辦法求個恩典,將自己的孫子接進來,哪怕跟在身邊跑個腿兒呢,也算是造化了……
不過隨著小主子漸漸長大,又有了一位二少爺,瞧這長的也是十分得人意的樣兒,跟奶媽有相似想法的人不知凡幾,競爭竟是激烈的很。可瞧著老爺太太這會兒一點兒口風都沒露出來,誰也不敢先自作聰明的觸霉頭,只是暗中越發收斂自己,對的子孫也要求嚴格了,希望來日能被選上。
牧清寒伸手摸了摸桌邊長子的腦袋,笑道:“這兩年的事情漸漸的都做完了,我竟清閒的很,也不大好往軍營里去,只閒的慌。明年他就要正式啟蒙啦,我不如重新下場,也好與他做個表率。”
毛毛抽空從飯碗裡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小倉鼠一般飛快的將嘴巴里的飯粒嚼盡咽下去,一本正經的問:“父親,何事?”
牧清寒笑了笑,沒說自己只是看著毛茸茸的,想摸了,便伸手給他夾了一筷子青菜,道:“莫要挑食。”
“兒子沒挑食,”毛毛忙替自己辯解道:“要一口飯,一口肉,一口菜,而是才剛吃了菜,要吃了這口飯,再吃了這塊肉,才好吃菜。”
瞧著這小胖臉兒上嚴肅認真的模樣,牧清寒和杜瑕都笑了。
小小年紀,做事確這般有條理,著實不易。
牧清寒點點頭,又替他舀了一點魚湯:“好是為父錯怪你啦,喝口湯,別噎著。”
毛毛又認認真真的想了一回,這才乖乖喝湯。
偏偏那頭的小子瞧見了,又唔理哇啦的亂叫開來,含糊不清的嚷著:“爹,湯!哥哥,湯!”
杜瑕捂著嘴直笑,道:“你兒子嫌你偏心呢,快也與他一碗。”
在邊關呆了幾年的牧清寒到格外喜歡這種小麻煩,當即也擺了一隻小湯碗在次子面前。只不過他到底還吃不了許多,沒得禍害了,只是輕輕的舀了一個碗底兒糊弄過去。
木木這傻小子哪裡知道這其中門道?只一味傻笑,毛毛看的也樂個不住。
牧榑,榑,神樹,日出之所,可見牧清寒對這小子得期望之高。
看著長子這般聰慧懂事的模樣,再瞧瞧次子也那般聰慧活潑,牧清寒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越發覺得自己該給他們好好做個表率。
剛做上太尉的那段時間,他又是幫將士們爭取權益,又是重新招募士兵、整肅軍容的,當真是忙的腳打後腦勺,一點閒的功夫都沒有,覺都不夠睡,自然興不起什麼重新考科舉的念頭。
可眼下手頭的事情都忙完了,他位高權重,利于禁軍之顛,卻反而不好輕易往禁軍里去,就算不怕上頭忌諱,也不好叫下面的高級軍官以為自己越俎代庖,抓著權利不放。
如此一來,他能幹的事兒還真是少之又少,不過幾個月就覺得閒的發慌。
太尉大人要重新下場考科舉的消息傳開之後,幾位極有可能在明年的考試中成為主考官或是評卷老師的官員都覺得壓力倍增,心裡發苦。
您已經做了這麼大的官兒啦,身上還有爵位,兒子都兩個,老老實實的過日子不好嗎?幹什麼非跟自己過不去,要吃恁大的苦呢!
且不說到時候監考老師面對一個比自己大出好幾品去的當朝權臣,能不能做到心靜如水,後頭那些閱卷老師更是苦不堪言。萬一認出你老人家的字兒來,要是您的文章做得好,順利成章的過了也就罷了,萬一做的不好,到底叫人家給過還是不給過呢?
別說什麼認不出來的話,字如其人,一堆的文生裡邊兒冷不丁出來一個上過戰場的武將,那鋪滿整張卷子的殺伐之氣……若是認不出來才是瞎子呢!
願意上進是好事,他們家又不是考不起,讀不起,杜瑕自然是支持的,想日後父子三人一塊兒讀書,傳出去也是一段佳話。
都說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師,最基本的榜樣,這話當真一點都不錯。
原先牧清寒每日早起練武,毛毛見了也有樣學樣的拿著一桿特製的棍子跟著在旁邊比劃,擺動一下胳膊腿兒。倒有一群人跟著,生怕他弄傷了自己。
如今牧清寒重新開始用心讀書,且不說已經開始準備啟蒙的毛毛,就連說話還是三兩個字一組往外蹦的木木看了也跟著瞎鬧騰,吵吵著要了一本兒畫冊,裝模作樣的坐在父親和兄長身邊翻看,自以為得意。
這也就罷了,哪知過了大半個月,牧清寒突然又說光自己讀書不管用,還得叫軍營里的將士們也都讀書識字。
“這些日子我想了許多,歸根到底,士兵地位低下,叫人瞧不起,同他們不讀書不識字有很大的關係……”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還有那士農工商的工種排序,足可見讀書人地位之高,亘古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