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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植回去之後,果然也是十分不好過。

    此時牧家商號已然亂了起來,許多原本看著頗老實的活計心思活動不說,外頭也是流言蜚語漫天,說什麼牧清輝這個商會會長就來歷成謎,更有許多商業對手惡意散布謠言,意圖落井下石,將牧清輝謀害生父的事情講述的繪聲繪色,仿佛事發時他們就在旁邊看見了一般。

    牧植見到瘦了許多的商氏之後,兩隻眼睛裡瞬間就流下熱淚。

    原本商氏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堅強,可以應付一切風雨,可等這個已經長得比自己還高的兒子跪在自己面前,說心疼自己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一陣心酸,等回過神來,面上早已濕透了。

    自打出生以來,牧植就沒受過什麼委屈,家中諸多事宜也從未沾過手,牧清輝和商氏只是叫他好生讀書,希望來日能夠如小叔一般入朝為官,也能揚眉吐氣,不必再如自己一般做個商人,為了錢財到處點頭哈腰,求爺爺告奶奶的奔波。

    牧植原本也是這樣打算的,哪怕知道自己的腦袋瓜可能沒那麼好使,也未曾輕言放棄。

    可如今形勢變了,牧家正值生死存亡之際,容不得天真的孩童!

   

    他是長子,父親蒙冤入獄,他怎能坐視不理,反叫母親一個女人在外奔波?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牧清輝一貫多麼重視自己的名聲呀,可如今卻給人毀的渣兒都不剩!牧植看不下去,又因外頭誹謗牧清輝的重要一條就是說他當初其實是用不正當手段逼迫老會長退位的,他當夜便不顧商氏的阻止,自己去找了老會長,希望對方能出面,幫忙澄清一二。

    然而結果令他震驚又失望。

    記憶中慈祥又和氣的老會長壓根兒沒見他!

    牧植又急又氣,對這那扇自己曾經跟隨父親出入過多次的大門又踢又砸,最終卻還是只能失望而歸。

    結果兩日後,母子又聽說了新的消息,竟有人高發牧清輝謀害生父!

    商氏直接就懵了,牧植先是一怔,旋即暴怒道:“究竟是什麼人,這般混帳,擺明了要置父親於死地!我去找他們說理!”

    “你回來!”商氏一把拉住他,咬牙切齒道:“你去找誰說理?你知道是誰告的麼?”

    牧植愣住了,可卻突然福至心靈,腦袋空前靈光起來,脫口而出道:“對父親恨之入骨,恨不得殺之而後快的,除了那什麼蘭姨娘和兩個遊手好閒的混混還能有誰!必然是他們!”  

    雖然當初家中嫡庶之爭的時候他還小,可這些年漸漸長大了,又聽了許多故事,對當年驚心動魄的險惡也可想想一二,知道自家能有今日境況殊為不易,自然也明白那牧子恆與牧子源母子三人對他們恨意滔天。

    說完之後,牧植徑直點了家丁,氣勢洶洶的往蘭姨娘母子所在的院落奔去,哪知去了之後才發現竟然早已人去樓空!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破又遇頂頭風。

    人都是這樣,要麼不倒霉,要麼倒霉起來剎都剎不住。

    牧清輝入獄之後第二十日,南邊傳來消息,他那兩個替他張羅船隊、船廠的心腹,竟有一人反了!

    那人不光吞了牧清輝交於他採買貨物的錢款,甚至還將寫著自己名字的船廠和船隊轉手賣與他人,然後自己攜帶巨款逃之夭夭。而他做這一切的時候,不僅濟南這邊無人知曉,就連船廠的夥計也被蒙在鼓裡,還是這日上工,突然來了一個新東家,說船廠已經易主,這消息才傳開了……

    商氏知道後氣的麵皮漲紫,幾乎登時就要昏死過去。

    外頭雖然不知道那兩家船廠並兩支船隊也是牧家的,可他們知道呀!

    須知這幾年外頭諸國的舶來品越發走俏,造船廠的利潤倒罷了,光是那兩隻船隊每年跑一趟,純利潤就不下百萬之巨!如今那吃裡扒外的混帳竟偷偷瞞著他們將船廠連同船隊都賣了,不單單是損失銀錢,竟是將會生金蛋的金母雞殺死了,說句釜底抽薪都不為過!  

    連日來的巨大壓力本就叫商氏不堪重負,如今又驟然得此噩耗,終究承受不住,當夜便發起燒來,次日整個人都迷糊了。

    如此一來,整個牧家商號的重擔便壓到牧植稚嫩的肩頭。

    他既要照顧幼弟,又要照料病倒的母親,還要抽出大量時間支撐已然岌岌可危的商號,並同外頭許多虎視眈眈的同行咬牙周旋,更有曾被牧清輝玩了一招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老會長想藉機報一箭之仇……

    在這多方重壓之下,饒是有包括老管家在內的幾名忠僕拼死協助,經驗尚淺的牧植還是覺得有些吃力,眼睜睜看著商號鋪面陸續關閉,夜裡不知一個人藏在牆角偷偷哭了多少回。

    可哭終究無用,敵人和對手絕不會因為你的幾滴眼淚就心生憐憫,進而放你一條生路。

    於是牧植就在這煉獄一般的環境和高壓之下,以肉眼看見的速度成長了。

    ********

    又過了半月,原濟南知府,現任貴州某地知府韓鳳親上奏摺,言明牧清輝一案疑點重重,自己當政期間牧家商號的老掌柜就已然病入膏肓,牧清輝本人四處求醫問藥十分用心,便是連商會會長也是再三推辭,若非老會長親自登門,臨危受命,他也是斷斷不肯的。  

    反觀牧家兩名庶子,亦是此番告發牧清輝害死老掌柜的原告,乃是濟南府遠近聞名的浪蕩公子哥兒,打小就遊手好閒、無所事事,對嫡長兄十分不敬……

    後來老掌柜突然離世,牧清輝非但沒有苛待這母子三人,反而給了足夠的銀兩與宅院,若此二人就此改過,自己尋個營生,本分經營,根本不會為生計發愁!

    然而事與願違,此三人非但不知足,反而恨不得短短几日就將分得家產揮霍一空,又是迷戀妓女,又是沉迷賭博的,而今沒了本錢,又欲誣告嫡兄!

    最後韓鳳言辭懇切道:“當時牧家老掌柜去世,濟南府內外數位名醫都是在場的,並無疑點。且那老掌柜早在多年前就油盡燈枯,若無牧清輝盡心盡力的侍奉湯藥,哪裡還能再多那幾年!因此此等誣告,著實是小人惡意為之,不可信!”

    這似乎是一個訊號。

    那所謂發現牧清輝謀害親父的果然就是他的兩名同父異母的庶兄弟,負責此案的官員也曾傳喚他們,然而經過審理之後卻發現兩人不光拿不出有力的證據,就連證詞也經不住推敲,多次審訊之後就不難發現許多前後矛盾之處,想不叫人懷疑都難……  

    皇太子親自將韓鳳替牧清輝辯白的摺子挑出來,當堂叫人念了,又讓眾朝臣相互傳閱,然後他本人竟一改數日前的堅持,破天荒的表示此案有疑點!

    “牧掌柜乃是父皇親賜過義商匾額之人,民間風評也甚佳,孤也頗多關注,這幾日時時叫主審官員匯報進度,亦覺疑點重重。”

    話音剛落,魏淵先就看過去,兩道平時就愛皺著的眉頭當即皺的更緊了。

    “我大祿朝律法明文規定,但凡家產,父死子繼,又以嫡長子為尊!”皇太子意味深長的說著這話,別有深意的打量著眾朝臣,又道:“想那原告雖信誓旦旦的說牧清輝如何如何,可轉眼半月過去,竟沒一點兒有力的證據!再者此事本就蹊蹺,那牧清輝本就是嫡長子,便是他沒了,還有牧將軍,哪裡會輪到兩個庶子?他急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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