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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凡事率性而為,總覺得他能看開的事情,旁人也能看開,哪怕課堂上爭的面紅耳赤、頭破血流,轉頭出了門還能做摯友。

    殊不知本身他們這幾個人十四歲中秀才,端的年少成名,自己又中了武秀才,不知多少人眼紅。人心複雜,許多時候你分明什麼都沒做,旁人都能將你記恨上,更何況這樣出風頭的行徑?

    我自小苦讀,十年寒窗,豁出命去才勉強得了秀才,你們幾個黃毛小子竟輕而易舉的得了,師長又諸多看重……憑什麼,憑什麼!

    憑什麼?

    誰管那些!我就是瞧不管你過得比我好罷了!

    所以杜文的一心向學也成了溜須拍馬,埋頭書海也成了阿諛奉承,爭論文章自然就是愛出風頭,得勝後與人說笑,落入有心人眼中也成了耀武揚威……

    杜文對周圍人的態度變化和反應當真沒有一點察覺麼?

    不,他有,然這也是他最天真最赤誠的地方:

    至少到目前為止,他都願意把府學中的諸多同窗想的善良一點,光風霽月一點。

    文人麼,最看重的難道不該是學問麼?!藏書閣中那樣多的書籍,又有這樣多的良師益友,若是為了做學問,便是丟臉又如何!  

    他是這麼想的,也確實是這樣做的,他對每一本書,每一堂課都投入無與倫比的熱情和真摯,對每一位老師和同窗兼對手都給予足夠的尊重。

    背地裡他總說自己年紀小,見識淺薄,又道三人行必有我師,但凡誰有哪一樣強過他,他也都真心敬服,讚不絕口,卻從不嫉妒、詆毀。

    他不停地讀,不停地記,不停地問,然後不停的通過與人辯論的方式進一步消化融合……

    山長說過,這是一條最能叫人進步的路,所以他走的義無反顧。

    但最大的問題在於,並非每個人都配得到這樣的尊重,並非每個人都如他一般心無旁騖……

    杜文聽後,一路上再也沒開口。

    轉眼過了鬧市區,街上行人漸少,杜文繼續擰著眉頭,嘴唇抿得更緊了,雙腿輕輕一磕胯下馬腹,反手往馬臀上一擊,低聲道:“駕!”

    馬兒長嘶一聲,猛地甩了甩腦袋,鬃毛如水波一般蕩漾,撒開蹄子狂奔起來,在夜幕中宛如一道閃電。

    次日杜文與牧清寒再回城,瞧著心裡就揣了事兒,眼睛裡也有明顯的血絲,約莫昨晚沒睡好。  

    杜瑕看後不免擔憂,可昨天已經把該說的能說的都說到了,若今天再講,恐引發逆反情緒,反倒不美,只得暗中忍耐,又與兩人說些學問上的事。

    杜文骨子裡是真正的文人,一談到學問,他就把什麼憂愁煩惱頃刻拋在一邊,只高談闊論、引經據典,十分投入。

    論及讀書,杜瑕當真沒得比,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所能聽見的看見的,卻又叫她言之有物,切入點也不同尋常,當真是另闢蹊徑。

    談了一回後,杜瑕就十分感慨,陳安縣到底太小了,饒是她著意留心,也信息閉塞。眼下不過跟杜文和牧清寒談了這麼一會兒,她接收到的信息量就要比過去半年多了解的還多!

    眼下大祿朝雖無內憂,卻有外患,四周也是虎狼環視,月初北方鄰國炤戎派使者進京,言明欲求娶一位公主,滿朝譁然,便是民間也議論不休。

    炤戎國世代遊牧,民風彪悍,便是女子也頗神勇,騎馬射箭無有不會,小孩子們也都是馬背上長起來的。因當地環境惡劣,炤戎不便種植作物,食物來源大多靠打獵,常年與各類猛獸搏殺,故而幾乎人人練就一手好箭法,在馬上自在的就如同在自家榻上一般,無限勇猛!

    與這樣的國家為鄰著實不是什麼幸事,雨水多些,草木豐美倒罷了,他們便老老實實過自己的日子;可一旦天氣異常,草少畜瘦,日子過得苦了,他們便會激發一腔凶性,四處進擊,騷擾鄰國。  

    因炤戎幾近全民皆兵,又以騎兵為擅,每次襲擊來的都是又急又快。且他們總是搶殺了就跑,不待受害一方整合起足夠的反擊力量便已逃之夭夭,叫人無計可施,只恨得牙根痒痒。

    面對這樣的對手,要麼一擊即中,將他們趕盡殺絕;否則便是無窮無盡的禍害。

    之前不是沒有國家想到聯合起來絞殺,可一來眾人對炤戎地形氣候不熟且不適應,他們長途跋涉,炤戎以逸待勞,又打的游擊戰,甚是不要臉,一點兒風度也無,將兵不厭詐演繹的淋漓盡致,什麼下九流的手段都使得出,各國聯合軍數次出擊都收效甚微;

    二來各國雖是聯合軍,可各自也有各自的小算盤。國家之間講究的就是一個平衡,眼下炤戎雖是眾矢之的,可若大家真的破了炤戎,那麼勢必要推出下一個靶子來!

    誰願意當靶子?

    再者,如今有炤戎在跟前當著,便是其他諸國有什么小動作也無傷大雅,不少國家因此得利;可若是炤戎沒了,他們就不能這麼搞了……

    於是,在種種原因之下,兼之各國各有損耗,最後聯合軍自動瓦解,而炤戎不過略傷皮毛,稍作休養便再一次耀武揚威起來。

    且因為前次聯合討伐無功而返,炤戎也意外了解到了其他各國的情況,很清楚只要維持現狀,數十年內將無人能耐自己何!故而越發肆無忌憚了。  

    這兩年不光大祿朝受旱災所擾,北方諸國均有不同程度的損傷,炤戎自然難以倖免於難,便又開始打起鄰國主意,不是今天向他家要糧食,就是明天朝他家索要布匹,對方一旦不給,或是稍有推脫便派兵犯境,擺出一副大不了你我同歸於盡的無賴相,直叫人無計可施。

    如今炤戎的胃口是越發的大了,聽說年初剛從與大祿朝同樣毗鄰的西邊小國盤鶻一大批寶石及精美的羊毛織品,現下竟又打起大祿朝公主的主意來了!

    杜文拍案道:“前兒學裡也說起來,月末文辯會便以此為題,我與牧兄、洪師兄、郭兄一邊,卻與他們辯了個天昏地暗。”

    牧清寒也道:“不少人只破口大罵,說朝廷無能,又說到從秋季起,炤戎就頻頻動作,在邊境搶掠燒殺,著實引發民憤。都道朝廷非但不為民做主,揚我國威,如今反倒又賠上一位公主,當真是……”

    嘆息的餘音尤在空氣中,杜文便發出一聲冷哼:“說的痛快,那些人也只會紙上談兵罷了,動不動就上書,要朝廷發兵,氣煞我也。”

    杜瑕聽後心裡也沉重起來,只嘆了口氣,說:“發兵發兵,談何容易?反正上陣的不是他們罷了!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大祿朝立國根基尚淺,只怕國庫空虛,打仗又是個燒錢的營生,哪裡耗得起。這幾年年景也不好,百姓生活本就極苦,若再大興干戈,只怕又要退回去了。難不成聖人就不知道這是沒臉的事?只沒奈何罷了,不得不為之。”  

    “便是如此!”杜文憤憤道:“可惜他們竟不明白!又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只要打仗,難道將士們都該死?他們不是娘生爹養的?”

    牧清寒好武,對著些事情了解更甚,更清楚如今大祿朝兵不強馬不壯,且正如杜瑕所言,怕是國庫空虛,糧草不濟,若真燃起戰火,便是叫那些將士去送死!

    恐到那時,周邊諸多蠢蠢欲動的敵國也會伺機而動,將大祿朝瓜分殆盡!待到那個時候,若是勝了也是慘勝,大祿朝就此一蹶不振;若是敗了,自不消細說,國將不國,損失的又何止一位公主、一份陪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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