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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操作一番,竟只得了這般結果,皇后自己心裡也煩躁的很,可卻又說不清具體是哪裡出了差錯。
“按理說不能呀,當初肅妃不也是把七公主嫁與侯爺之子,聖人也沒說什麼,怎的偏偏到了咱們這頭就出了岔子?”
真要論其身份,皇后可始終穩壓肅妃一頭,九公主的身份自然也比七公主高貴,如何她行,九公主就不成?
三皇子想了一回,試探著問道:“難不成是肅妃娘娘和七公主那頭說了什麼?不然,不然父皇就是當真想要雙喜臨門?”
“那賤人!”皇后咬牙切齒的罵了一句,卻又覺得不大可能,因為肅妃和七公主本人就已經在拉幫結夥了,她們又憑什麼說自己?可若是聖人真想雙喜臨門……他不能這麼閒得慌吧?
想到這裡,母子二人的表情都有些扭曲。
不過話說回來,聖人這幾年老了,說話做事越發不靠譜,時常叫人捉摸不透,想起一出是一出。之前還曾突發奇想的替七公主亂點鴛鴦譜……
真要這麼說起來,貌似雙喜臨門圖個大吉大利什麼的,難不成是真的?
只是不管到底是不是真的,聖人金口玉言已出,明旨已下,跟亂點鴛鴦譜那會兒的私下說完全是兩碼事,便再也沒了更改的可能,皇后他們也只得打碎牙往肚子裡合著血水咽,然後還要笑吟吟的謝恩。
在這之前,九公主覺得自己已經做好了跟蘇平成親的準備,可當她聽到婚期可能無限延遲的消息時,也不知怎的,心底竟不自覺偷偷鬆了口氣。
到底不是自己真心中意的二郎,若就這麼相伴終生,如何能不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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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杜瑕等人還猜測,這一仗聖人到底會不會打,什麼時候打,派誰去打,誰知這一天竟來得這樣快。
聖旨到的時候,牧清寒和杜瑕正在家吃飯,聽那傳旨太監念完之後,兩人都是一陣沉默,然後頭腦中有片刻的空白,竟什麼反應都不能有。
還是杜瑕先回過神來,強打精神,撐起笑容,吩咐小雀拿賞錢,又對那黃門道:“怪熱的,勞煩公公大太陽底下走一遭,且去偏室吃一盞酸梅薄荷茶去去暑氣再走。”
那黃門道了謝,笑眯眯的去了。
小雀見兩個主子的表情都不大好,也不敢打擾,忙退了出去。
良久,牧清寒才百感交集的說道:“終究是,來了。”
他看了看垂頭不語的妻子,伸手將她摟入懷中,低聲道:“委屈你了。”
這一出征也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兒,自己一準兒見不到孩子出生,等回來,保不准孩子都能叫人了呢!
女人生孩子本就是一腳踏進鬼門關的大事,自己平時那般小心擔憂尚且不能夠徹底放心,誰知竟在這個時候出征!
她若是怕了該怎麼辦,自己不在身邊,她卻去靠誰?
她之前也未曾撫育過孩兒,剛做母親,難免手忙腳亂的,自己竟當真什麼都幫不上……
杜瑕知道保家衛國是大事,恐怕也是牧清寒素來的願望和理想,她也想說沒關係,也想一派寬容大度的說不必管我,可話在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滾啊滾的,便化作眼淚從眼眶裡滾出來了。
她不想他走。
“我不想你走。”杜瑕忍了又忍,沒忍住,把臉埋在牧清寒懷中,一邊流淚,一邊哭道:“怎麼偏偏是你,怎麼偏偏是這個時候,你可知道留我一人在此多害怕呀!”
萬一,萬一她難產怎麼辦?
戰場上刀槍無眼,萬一他受傷了又如何是好?
打仗哪兒有不死人的,既然會死人,又為何不會是他……
杜瑕已經不敢再想下去,她怕,怕得很。
認識這麼就,除了當初自己跟杜文遊學,死裡逃生之後,牧清寒就再也沒見過妻子掉淚,更沒見她這般無助過,當真一顆心都跟著一抽一抽的疼。
千言萬語都化作一句話:“終究是我對不住你。”
杜瑕拼命搖頭,卻又拼命掉淚,什麼都說不出口。
對不住?他有什麼對不住自己的呢?
當初成親之前不就已經知道他有這份志氣了麼,可自己偏偏就愛他這份志氣,如今……依舊愛的很。
可是黎民百姓對不住自己麼?還是知人善用的聖人?
不,都不是,他們都沒錯,錯的只是炤戎,只是賊心不死的炤戎!
便是沒有牧清寒,也會有旁人,會有無數將士為了保家衛國戰死沙場,最後的功勞簿上頭甚至連他們的名字都沒有。也沒人知道他們曾經來過,曾經為了那一寸寸土地拼死戰鬥過……
那麼牧清寒不去,換別人去麼?
不,他們做不到,這樣太自私,太卑劣,他們做不到。
杜瑕想啊想,卻想不出一個真正強有力的理由將他留下,最後終於忍不住,竟失聲痛哭起來。
“為什麼偏偏是你,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為什麼偏偏……要打仗!”
她哭的悽慘,喊得壓抑,只把牧清寒一顆心都哭的碎了。
是呀,為什麼要打仗?
戰火一旦燃起,又將有多少無辜百姓遭殃,又將有多少人的父親,多少人的兒子,多少人的丈夫無法重返故土!
說到最後,牧清寒自己也不由得濕了眼眶,是呀,為什麼?
不去,是為不忠;可若是去了,誰能保證自己一定會全須全尾的回來呢?
若是自己有個三長兩短,留下這娘兒倆可怎麼過!他跟他的孩子還未曾蒙面呢!
到底是有孕在身的人了,杜瑕本就容易疲憊,這消息更是打擊巨大,她哭著哭著就睡著了,牧清寒睜著兩隻眼睛,就這麼安安靜靜的守了她一夜,然後天剛亮就去了杜家。
牧清寒等人要掛帥出征的消息已經傳開,杜家人也是萬分感慨,昨晚幾乎誰都沒睡著,翻來覆去胡思亂想,這會兒一個兩個的精神都有些為萎靡不振。
王氏更是想起來就哭,想起來就哭。可她又怕不吉利,反而給女婿召禍,便拼命忍耐,越發心如刀絞。
她苦命的女兒啊!
這會兒外頭的人通報說姑爺來了,眾人都是一怔,忙收了淚意,趕緊叫他進來。
見大家都在,牧清寒剛一進門就一掀袍子,結結實實跪倒在地,朝杜河和王氏磕了個頭,沉聲道:“岳父岳母在上,小婿不孝,改日便要出征,此去迢迢千里,死生未卜,小婿不在期間,且叫娘子來家住著,勞煩二老多加照拂。”
王氏越發悲從中來,強忍淚意點點頭,道:“那是自然,她是我的女兒,我如何不疼?你只管安心。”
牧清寒認真道謝,又磕了一個響頭,狠狠攥了攥拳頭,這才牙關緊咬的說道:“沙場無眼,小婿……若是小婿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叫娘子不必守節,她還年輕,又有財產,就,就再找個人嫁了吧!”
室內頓時一片死寂,王氏慌忙捂住嘴,眼淚卻止不住滲出,越發心似刀割。
杜文也不禁動容,眼眶發紅,鼻樑泛酸,欲上前扯他起來,恨聲道:“你這說的是什麼混帳話,不過是打仗罷了,與你同去的朱元老將軍不知打了多少回,至今都好端端的,你尚且年輕力壯,如何偏要說這些喪氣的話!”
誰都知道打仗的危險,可誰又願意聽親人親口交代後事呢!
牧清寒剛要說話,就聽門口傳來一陣匆匆腳步聲,眾人抬頭一看,不禁愕然,竟是杜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