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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見牧清寒果然也叫那老者起來,又對杜瑕介紹道:“這位老爺子原是我的奶公,你跟我一起叫他周伯就好。”
奶公,在這個時候絕對算身份地位極高的了,有時候跟主子甚至比親爹都親密,當然,這條定律顯然格外適用在牧清寒身上。
杜瑕總算明白了來之前牧清寒說的“一直有自己人守著”是個什麼意思了,奶公啊,絕對算是自己人了。
只是如今牧家也是牧清輝當家了,親弟弟的奶公怎的不在濟南養老,反而在開封郊外紮根?
不過杜瑕又問了幾句,聽他說打從十二、三年就過來了,她前略一琢磨,瞬間明白了。
十二三年前,估計差不多就是自家素未謀面的婆婆去世的時候吧?那會兒牧清寒還只是個孩子,牧清輝也壓力巨大,一應事務都千頭萬緒的,連自家弟弟都不得不送走,想來情勢當真危機的很,若一眾衷心的老僕人依舊留在濟南府,未必能安然無事的挺到現在……
那周伯卻並不拿架子,杜瑕要重新行禮還惶恐的了不得,忙不迭的去扶,口中只一疊聲的喊使不得。
兩邊客氣完,周伯忍不住拉著他們夫妻兩人看了又看,片刻之後便不由得老淚縱橫,顫巍巍道:“真是長大了,如今也成了家,若是夫人還在,能見一眼不知該有多好……”
眾人不免感傷,許久還是周伯自己先回過神來,忙用袖子擦擦臉,賠笑道:“我也是老糊塗了,大喜的日子卻又來煞風景,快進來快進來,到家嘍,到家嘍!”
這莊子就建在山上,面積極闊,隨山勢起伏坐落了許多建築,可比之前杜瑕見過的宅子都來得狂放的多。
眾人先從山腳下沿著一條約莫兩丈寬的青石板路走了會兒,然後才算真正進門,但見兩側綠樹成蔭,花開遍地,不時有蜂蝶鳥兒起起降降,倒是很有靈氣。
又走了約莫一盞茶十分,周伯笑呵呵的指著山腰中一塊辟出來,周遭圍著好一圈粗壯柵欄的平地道:“二爺喜好武藝,早在前些年聽聞二爺中了武舉,小老兒就自作主張的把那一處閒置地皮開了馬場,地面都夯實了,閒時若不愛出莊子,在這裡也可鬆快一二。”
說完又看向杜瑕,眼神中滿是慈愛,道:“瞧著二奶奶也是能文能武的,倒真是一對了,這兩年馬球極勝,莊子上也有球桿並幾顆好球,奶奶若想耍也使得。”
馬場倒罷了,並不算稀罕,難得這老人家竟還主動幫他們準備了馬球用具!
天知道杜瑕正想學呢!
不等杜瑕開口,早知她心思的牧清寒就先笑了,說:“恁老正想到我們心裡去了,她比我還愛玩呢,也有幾個閒不住的兄嫂,前兒還說起這個來,這回我越發勸不得了。”
大家都笑了,周伯連連點頭,搓著手喜道:“好啊,好啊,愛動彈好啊,多動動身子骨強健,日後生的小公子也好呢!”
杜瑕有些無言,心道這話題跨度未免忒大了些,不是剛才還說騎馬的事兒麼,怎麼眨眼功夫您老就能扯到生崽兒上頭去?當真是我大華夏千百年來亘古不變的長者關懷……
因這山上土質不錯,草木頗多,自然也少不了瓜果蔬菜和飛禽小獸,一應安排住在這裡的也有近半是獵戶,每年產出不僅能夠供應自家吃用,還常有盈餘,或是送人或是直接賣了換錢,都很好。
騎馬走了一路也著實乏了,杜瑕等人先回去休息一回,巳時剛過,也就是約莫後世十一點多的時候就有丫頭過來問要不要這會兒送飯。
牧清寒問了杜瑕的意思,點頭叫人預備著,兩人又重新梳洗過,等出來時外頭已經擺的差不多了。
杜瑕一看,但見滿桌翠綠,一道香油芝麻涼拌菠菜,一盤香菇菜心,一個香椿炒蛋,另有芹菜炒肉絲;也有葷腥,卻不大多,不過清蒸魚,麻油雞絲,扒羊肉,另有一籠薺菜包子,一罐黃澄澄的粘稠小米粥。數量雖多,可量都不大,兩個人吃估計也不會太浪費。
她便立即覺得胃口大開,原本沒什麼反應的腸胃也開始歡騰著叫起來。
牧清寒也看了一回,笑著叫那丫頭下去,邊洗手邊對杜瑕道:“這些倒比咱們素日裡吃的大魚大肉更好些,我這看了就覺肚餓呢。”
兩人雖是新婚,可卻並非初識,在一起都不知吃過多少飯,很清楚彼此的飯量,也不矯情,略說笑一會就動了筷子。
許是這些菜都是剛從地里摘得,說不盡的鮮嫩,再者院子裡還開了幾株淡色杏花,眼福口福一起飽,趕了半天路的二人都吃了不少,又痛痛快快的喝了一碗小米粥,這才舒舒服服的放了筷子,重新洗手漱口。
杜瑕擦了嘴,叫人來撤碗盤,又叫小燕拿了幾塊銀子打賞,笑道:“多謝你們費心,極合我們的胃口。”
正巧那邊周伯聽說他們吃完了,心裡正沒底呢,便往這邊來問情況,見了這個先是鬆口氣,旋即把一臉褶子都笑開了花,連道不敢:“原本這就是我們的本分,奶奶吃著香就是大傢伙兒的福分了,月錢已經夠豐厚,哪裡還敢要賞?”
杜瑕只說:“我是頭一回來,想來你們也費心了,如何能沒得表示?再者說句粗話,也不是回回都有,當著你們爺的面兒,還推辭什麼?”
牧清寒也點頭,笑著說:“即是奶奶給的就收了又何妨?”
周伯不免領著人千恩萬謝,又說叫他們有事只管吩咐,絕對不會有一絲不妥。
稍後廚房的人也過來謝恩,杜瑕順便說了自己的喜好和忌諱。
“……我也不用整日山珍海味雞鴨魚肉的,不過也不茹素,你們每日只要挑新鮮的菜蔬弄來即可,菜略多些。夏日倒罷了,其餘時節每餐須得有湯,飯後來點時令瓜果,旁的也沒什麼了。”
伺候人的不容易,被伺候的也未必不需要花心思,這會兒她先把能說的都說開了,即避免下頭弄些自己不喜歡的東西上來,也叫他們有的放矢,你好我好大家好,何樂而不為?
那個總管廚房的婦人一聽,果然歡喜,連忙應了,又底氣十足的說道:“奶奶這樣體恤,我們哪裡有不知恩的?且放心,小的必定伺候的周周道道的,若奶奶臨時想起什麼來,咱們山上旁的沒有,一應瓜果蔬菜並雞鴨都是齊備的!後山也有兔子和鹿呢,再多走幾里地就是河,也有鮮魚!”
說完,又問道:“今兒才摘了櫻桃,也是山上的,雖個頭不如外頭專門買的大,可滋味兒著實好,酸甜可口,給二爺和奶奶上一盤?還有青棗,也來些?”
杜瑕笑著點頭,道:“也好,就這些吧。”
那婦人又行了一禮,這才歡歡喜喜的去了。
外人一走,牧清寒就沖她笑道:“奶奶果然能幹,事無巨細都安排的妥妥噹噹,只叫我平白受用了。”
杜瑕挑挑眉毛,有些得意。
原本王氏就頗擅長管家,杜瑕自己又是個有主意的,早前就在家裡管了幾年,如今倒也很得心應手。
春日容易犯困,可偏偏日短,不好午睡,兩人就去外頭山上逛盪,也不叫人跟著,走到哪兒算哪兒,即消食又走困。
站在山上往私下眺望跟在山腳下張望的感覺又有不同,不僅空氣更加清爽了,風景不免更為壯觀,叫人不自覺豪情萬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