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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白了就是我不服你,你也不服我,可也僅僅是學識上的不服,基本不會牽扯到你這個人。道理不辯不明,不服不要緊,咱們便劃下道來,大大方方公公正正的對決,誰贏了聽誰的。
這當真是和了牧清寒和杜文的胃口。
他們兩個本就是率性之人,最看不過面上帶笑,內里藏奸,當面誇你千好萬好,背地裡卻捅人刀子的行徑,愛的就是這份光明正大。
幾個月下來,他們不管是文是武都跟不少人交過手,有他們服旁人的,也有旁人服他們的,當真交了幾個好友,才華絲毫不遜於郭游、洪清之流。
其中一位是武將盧修之子盧昭,字朗日,年二十一,四川人士,去歲當成了親,妻子是父親舊部之女,兩人打小一處長大,青梅竹馬,婚後也是琴瑟和諧。
他生就一副魁梧的身板,濃眉大眼,龍行虎步,更熟讀兵法,弓馬嫻熟,有青出於藍之勢。
值得一提的是其父盧修乃兩廣節度使,位高權重,又因沿海一帶頻頻有水寇來犯,他轄下廂軍十分驍勇善戰,勇悍不下開封禁軍。故而聖人對其態度當真複雜,一方面需要這麼一位猛將鎮守邊疆,另一方面卻又擔心他手握重兵,遠離中央,割據自重,也是苦惱萬分。
因此,聖人幾年前就特叫盧昭入太學就讀,恐怕存的就是叫他入京為質的念頭,好叫盧修投鼠忌器。
另一位名為金仲,卻比他們幾人都小著,年十六,浙江金華人士,出自世代。
其容貌俊秀,文採風流,文質彬彬,當得起君子如玉之讚譽。更寫得一手好字,同杜文卻是走了兩個極端,極盡優雅端方之能事,令人見之忘俗。
還有一位便是與金仲同齡的唐冽,也是十六歲,氣宇不凡,才華橫溢,為人又十分老城持重,又因其父唐芽的關係,與牧清寒和杜文早就認識了。
只是說來尷尬,他雖然比這兩個人還要小將近兩歲,卻生生比對方大出一輩去,若真要按規矩論起來,牧清寒和杜文還要稱他為叔叔,是以頭幾次見面的時候雙方都難掩尷尬。
不過眾人都不是那等迂腐之輩,慢慢的熟絡了之後只以兄弟相稱,五人經常在一起談事論道。
也就是來了開封之後牧清寒他們才漸漸認識到,這裡重文輕武、文武之間涇渭分明的現象雖然依舊十分嚴重,可實際上卻不似小地方上那般狹隘,尤其是真正的大家子弟,多有文武雙全之輩。
就好比唐冽和金仲,兩人家裡雖然都是文臣出身,可他們兩個卻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手無縛雞之力,也會騎馬射箭,唐冽甚至還會舞劍,只是天資平平,不大嫻熟罷了。
其實想也是,君子六藝中本來就包括這些,若不都學習一二,哪裡稱得上是全才?便是日後大家湊在一起玩耍,也少了許多樂趣。
因盧昭和金仲老家都在外地,不能回去過年,牧清寒和杜文便捷力邀請他們去自家。
原本唐冽也想來湊趣,只是他家就在本地,而且唐芽位高權重,臨近年底事情更多,說不的他也要留在家中幫忙。
今日是本年最後一天上學,打從明兒起便是連續十天的假期,下學後四人一同來杜家玩耍。
四個人都是騎馬過來的,尤其杜文這匹馬也是前幾個月跟妹妹杜瑕的座駕一塊兒買來的,正是愛不釋手的時候,就親自牽著去馬廄,結果一眼就瞧見家中多了一匹陌生的五花馬兒。
如今他也是有馬的人了,自然也要學習相馬之術,如今雖然還不大純熟,可見它軀體魁梧,毛髮油亮,四肢修長有力,年歲尚幼卻精神頭十足,一雙大眼十分清透靈動,顯然頗有靈性,便知此馬必非凡品。
旁人到罷了,牧清寒和盧昭卻是愛馬如命的,見獵心喜,就忍不住想上前摸一摸。
哪知還沒等他們上前,那馬兒就先打了個響鼻,又甩了甩大腦袋,不住的刨著蹄子表示抗拒。一頭鬃毛呼啦啦炸開,如波浪般翻滾,越發惹人喜愛,叫人移不開眼睛。
眾人笑著退回去,紛紛稱讚:“果然好馬,頗有氣性,不知道是誰家的。”
邊上過來伺候的王能聞言看了杜文一眼,笑道:“可不就是少奶奶家的,這會正在院裡跟姑娘說話呢。”
何葭與杜文定親的事情早已傳遍了,一眾好友自然葉門兒清,聽了這話紛紛鬨笑出聲,又沖杜文擠眉弄眼。
毫無準備的杜文真是被打的措手不及,一時難得有些侷促,面上微微發紅。
盧昭是四人中唯一一個早已成親的,對這方面的事情自然最放得開,當即笑道:“你二人早已有婚約在前,是正經過了明路的未婚夫妻,大男人家家的害什麼臊!只是我們今兒卻來的不巧了。”
金仲也笑著點頭,出聲附和道:“不若咱們眼下且散了,改日再聚。”
“哎,你們這就是迂腐了,”牧清寒笑道,“便是今兒不見,難不成日後就不見了?左右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壞事,卻躲什麼!”
說罷又對盧昭道:“相逢不如偶遇,不如你把嫂夫人也請來,大家正經見個面,免得日後相逢不相識,反而叫人笑話。”
盧昭本就不是死板之人,武人也沒那麼多規矩。況且牧清寒說的確實有道理,他們這些男人相互交好,往後家中女眷自然也會頻繁往來,這會兒來做客也不算什麼,當下就麻利的叫跟著的人回去請了。
牧清寒這麼一調停,果然妥當,就是杜文也覺得自在許多,不由得沖他投以感激的目光。
果然是好兄弟,當真靠的住。
只是這麼一來,他們三個爽快了,到把一個金仲空的慌。
他嘆了口氣,有些不自在地說道:“這麼瞧著,倒只有我一個孤家寡人。”
若他在後世,想必立即就會聯想起一個高頻詞彙:單身狗!
杜文就笑了,說:“這有什麼?她們吃她們的,咱們聊咱們的,又有何妨?再者幾位妹妹嫂嫂俱都不俗,難不成還怕冷落了你?”
說的金仲也笑了。
杜文就打發人去後廚傳話,說今日有客來訪,要一桌好飯。
又額外囑咐:“盧大哥乃蜀人,無辣不歡,必定要有那血旺。金兄口味清淡,必要清清爽爽的,其餘的都看著辦吧。”
盧昭和金仲見他安排的面面俱到,將他們的喜好需求盡數考慮到了,均覺十分熨帖。
一時四人進去,見裡面何葭果然正在同杜瑕說話。
因盧昭和金仲今日都是頭一次來,杜文介紹過後相互見禮。
盧昭抱拳爽朗一笑,道:“見過兩位弟妹,今兒說不得要饒你們的好飯了。”
他雖是蜀人,可因從小就學習官話,在開封呆了幾年後越發爐火純青,開口已是毫無破綻。
聽了這話,杜瑕正覺哪裡不大自在,卻見何葭已經上下打量他幾輪,似笑非笑,徑直開口道:“你這人講話當真有趣,我等雖已訂親,可究竟沒拜堂。再者,我和杜姐姐難不成有人姓弟名妹?還是沒有姓名的,倒叫你這麼說。”
她這一開口,杜瑕瞬間意識到自己為什麼覺得不大自在了,就是稱呼。
弟妹,弟妹,弟弟的妻子,總有點兒附屬的意思。
杜瑕單身慣了,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完全獨立的人,加上就如何葭所言,他們可還沒成親呢,沒適應這種身份上的轉換不說,也覺得眼下就被如此稱呼,不免有些被輕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