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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固然金仲和七公主如今深惡對方,平白擔著這樣的名聲不免有些噁心,可世上哪裡有盡善盡美的事情,只要得了好結果,便是小小犧牲一下又又何妨?

    牧清寒和杜文只覺得連日來困擾大家的難題瞬間迎刃而解,都大感暢快,忍不住在馬上放聲大笑起來。

    真是關心則亂,做慣了見招拆招的事兒,只知道該當頭迎敵,卻不曾想換個角度看看,如今竟忘了退一步海闊天空的道理!

    又或者他們這些人太過年輕,連帶著金家人也只是直來直往慣了,只曉得不喜歡的便要趕緊斷了瓜葛,哪裡想得到還有這等欺騙天下人的詭計?

    也許朝廷中許多老狐狸也能想到這個簡單至極的法子,可既然事不關己,自然高高掛起,省的一個不小心偷雞不成蝕把米,哪裡有作壁上觀看熱鬧來得省心省力又有趣?

    這幾日他們忙的焦頭爛額,可背地裡還指不定多少人在看笑話哩!

    ****

    三日後,聖人果然又放出話來,十分遺憾的表示自己雖然愛極了金仲人品才華,哪知人算不如天算,他同七公主的八字竟很有些不合。到底不敢冒險,只得作罷。

    為了彌補兩人,聖人還十分大方的賞賜了兩邊許多財物,尤其是金仲,因為知道他並不是多麼熱衷黃白之外,又額外換了許多絕世孤本相贈。  

    此事便就此打住。

    正式塵埃落定那日,眾人又共聚一堂,這回卻不是喝悶酒喝苦酒,而是暢飲解脫的酒!

    真是心境不同,分明是同一個人,可看去卻判若兩人。

    前幾日金仲心中有事,一直鬱鬱寡歡,瞧著人都萎靡不振,哪裡有今日這般風采俊秀?

    他雖不善飲,可到底劫後逢生,親自替大家斟酒,又給自己倒了滿滿一大杯,感慨萬千的說道:“這幾日多謝諸位兄長、嫂嫂替小弟奔走,小弟趕緊萬分,無以為報,且先干為敬!”

    說罷,就一口氣喝乾了。

    眾人紛紛拍手叫好。

    金仲有些醉了,眼神有些迷離,膽子反而大了些,隨即大大方方道:“今日也算雙喜臨門,昨日叔父同我商議,這幾日替我相看了一位夫人,如今已是八九不離十,過不幾日便要定親,屆時諸位還請一定賞臉到場,共飲一杯水酒。”

    大家先是一怔,旋即紛紛道賀,又起鬨,拉著他灌了許多酒。

    雖然是好事,可金家人顯然也是給嚇怕了,生怕有再一還有再二,這才匆匆給金仲定下。不然金家那般注重規矩傳統的大家族,如何會這般倉促!  

    這還沒完,等酒過三巡,金仲差不多徹底醉了,才又對眾人吐露道:“等到來年,小弟的三年之期便要滿了,伯父他們同我商議過後,覺得還是去外地赴任的好……這京城的水呀,呵呵,”他苦笑幾聲,分明這般年輕的臉上卻突然多了幾分滄桑,“我玩不起啦!入目皆是皇親國戚,所聞盡有達官顯貴,三品以上大員便有那麼許多,我這小小,小小翰林院修撰,當真不過芝麻綠豆,不玩啦,不玩啦!”

    看他這個樣子,竟是有些心灰意冷了,說什麼外地赴任,可分明就是再也不想回開封。

    在場諸人雖然都理解,可也不免遺憾,皆因他們自認放眼整個太學,也未必能找出第二個如眼前這人一般當真全心全意研究學問的純粹文人來!

    同他關係最好的杜文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挽留的話,可話到嘴邊,卻又盡數滾了回去。

    罷罷罷,我之飴糖,他人之砒霜,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最終,千言萬語都匯成一句話,“萬望珍重。”

    見他這般,金仲也鬆了口氣,笑著點頭,拍拍他的手,道:“多謝!”  

    此次事件雖然有驚無險,可這種叫人玩弄於鼓掌之上的挫敗感著實叫他心灰意冷。

    當權者想說什麼便說什麼,想做什麼便做什麼,他只能受著!便是心急如焚,被當面貶低到塵埃里,竟也無能為力……

    他本就是個不爭不搶的性子,本也是覺得腹有詩書,不想辱沒一身所學,且開封匯聚天下英才,便想著來此地開開眼界,經歷一番,再結交三五好友,之後沉下心來研究所好,此生也算不枉費了。

    金仲不想做什麼攀龍附鳳的買賣,更不想再體會一回這樣生死由人,甚至連婚姻大事,自己枕邊人都自己做不得住的事,再也不想。

    這回是親事,誰知道下一回又會是什麼?

    這一次有貴人不計前嫌,仗義出手,可誰又知道下一回能不能這般幸運?

    既無置身其中的打算,還是及早抽身的好。

    也罷,如今也算開過眼界,也經歷了許多絕大部分人終其一生都無法經歷的事情,便是好友,如今也有三五,沒什麼可遺憾的了!

    第七十七章

    金仲的事情貌似到此為止, 結局說不上完美,可十全九美也算不易,然而有些東西卻似乎正在暗暗發酵, 牧清寒也提前琢磨起自己的前途來。  

    他本就對爭權奪利之類的事情不大熱衷, 而這回金仲的事情又是迎頭一棒,叫他心中突然湧出的一個念想越發清晰起來:他想調去地方上做些實事。

    不管文舉還是武舉,三鼎甲皆直接授予官職, 留京待命, 部分才華出眾的進士亦然。等到三年考核期滿,或升遷或留任或下放,不僅看個人能耐, 更看手腕造化,其中多有運作空間。

    如今大祿朝武官系統大致如此:

    聖人之下由樞密院、三衙和兵部分管軍權,樞密院有調軍權而無掌軍權, 三衙有掌軍權而無調軍權,兵部則主要負責各類作戰計劃擬定、後勤部署等。至於軍隊,則主要分為禁軍和廂軍。

    禁軍由各地精壯兵士組成, 一半留守京城, 一半分駐各地,乃是大祿朝最精銳的軍隊,直接由三衙中的殿前都指揮司統轄;廂軍乃各地方軍隊, 除非戰時,日常很少有作戰和訓練任務,主要負責當地治安維持和各種基礎建設, 歸三衙中的侍衛兵馬司和侍衛兵馬司統轄。

    兩個軍種不僅構成和所屬機構有所不同,戰鬥力和地位、待遇更是不可同日而語,可謂天差地別。

    除此之外,禁軍上下的俸祿都頗高,雖然地位名聲不如文官,可俸祿卻略有優勢,直叫許多文官隔三差五便拿出來抱怨;可到了地方廂軍,同等級官兵幾乎只有禁軍俸祿的三分之一,甚至更少!堪堪只夠養活自己,再想養家餬口卻是難。  

    另外,因官兵成家難,朝廷還會對在冊禁軍,尤其是駐紮京城的禁軍給予適當照顧,比如說幫忙包辦婚姻:偶爾有獲罪女子,或是和離的婦人,往往會率先推給禁軍內兵士;以及為有家眷的官員、士兵提供對應等級的住所等,當真羨煞一眾地方廂軍老光棍兒們。

    如此種種區別,直叫兩軍士兵們的精氣神兒都不同。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兩軍幾乎每年都要進行相關考察,然後根據結果適當進行人事調整。若是禁軍中人調往地方廂軍,哪怕是平調,甚至是官階升高,也會被戲稱為“落廂”;相反的,若是廂軍中人調往禁軍,那便是喜氣洋洋的“升禁”了。

    可也正因為此,眼下禁軍內除了有各地選上來的精銳士兵之外,也有許多大家族裡放出來鍍金混資歷的大少爺,更成了許多朝臣擴張自己勢力的角斗場……

    牧清寒想著,他不缺銀子,而且也成了家,倒不如就去地方上,踏踏實實做些正事,而非高居廟堂,對下頭的事情指手畫腳。這樣日後升遷也更有底氣,再管起下頭的兵士來也更加得心應手、得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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