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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妻子抱著毛毛去火爐邊烤紅薯,朱元在一旁剝花生,中間也看了幾眼,眼中滿是慈愛。

    他一輩子無兒無女,若是有後,生個孫兒差不多也該這般大了。

    朱元不是多話的人,這會兒牧清寒來了,他卻主動開口道:“我揣著一樁心事,除你之外,再無人可托。”

    “將軍但講無妨。”牧清寒抱拳道。

    朱元一笑,躍動的火光映照在他臉上,說不出的滄桑落寞,“什麼將軍,如今我也不是將軍了,不過一個無用的糟老頭兒罷了。”

    這次歸來,他雖成了萬眾矚目的國公爺,瞧著是風光無限,萬事不愁了,可實際上已然被高高架起,手中一點兒實權也無,什麼事做都不得。

    倒不是他貪戀權勢,可如今這個樣子,卻教他想替死去的兄弟們做點什麼都不能夠。

    朱元剝花生的動作明顯放緩了,盯著牧清寒道:“旁的不求,希望你能叫那些傷亡將士的撫恤金,都一個子兒不少的發到他們家眷手裡。”

    牧清寒點頭,道:“自然,若連這點事都做不來,我這個太尉,也不必上任了。”

    兩人說了會兒話,牧清寒又帶著毛毛去了盧昭家裡。

    剛一進門便有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將他這個在軍營里呆慣了的漢子都不禁擰起眉頭,更不要說毛毛,小東西早已死死掩住口鼻,苦著臉嚷道:“爹,臭!”

    “哎呀兄弟,你怎的過來了?還帶著毛毛!”聽見動靜的龐秀玉出來一看,見是他們,不禁喜出望外道。

    毛毛也是認識龐秀玉的,可這會兒卻將一張小臉兒扭成苦瓜,只模模糊糊的喊了聲伯母。

    牧清寒也同她見了禮,往裡屋方向瞅了眼,問道:“怎的大哥這早晚就喝上了?”

    龐秀玉嘆了口氣,道:“哪裡是才?你也不是不知道,因我公公和爹爹他們在南邊,忠烈一早就想去瞧瞧,好歹是死是活有個准信兒不是?不曾想太子不許,聖人不見,他日夜煩悶,昨兒又出去了一整日,半夜才醉醺醺的回來,難得竟沒凍死在路上,回來後又笑又鬧,還吐了一地,才剛安穩睡下。”

    “出去?”牧清寒到底是去裡屋瞅了一眼,確認盧昭的確只是酒醉後才放心出來,聽到此處卻突然起了疑心,問道:“去了哪裡?”

    照盧昭的性子,便是心中煩悶,也絕不可能專門跑到城中借酒消愁。而若是想找人說話排解,一整天下來,又醉成這般模樣,自己不可能一點兒信兒都沒得。

    龐秀玉不疑有他,只是搖頭道:“他鬱鬱寡歡,我見他無礙,就沒問。”

    牧清寒沉默片刻,又問昨兒盧昭出去可有人隨行服侍,得知沒有。

    這就更奇怪了。

    許是他的表情太過凝重,叫素來心大的龐秀玉也覺得有些不對勁,忙問是否出了什麼事。

    牧清寒只說自己想起來另一件事,又胡亂說了幾句話才將此事糊弄過去,然後放了禮物就走了。

    龐秀玉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人家難得過來,自家男人卻醉的死人一般,又說等回頭盧昭醒了,必然一同登門賠罪。

    牧清寒父子回去的時候,杜瑕還奇怪來著:“怎的這麼快就回來了,可是大哥他們不在家?”

    牧清寒搖搖頭,說了盧昭酒醉未醒的事,又叫杜瑕好一番唏噓。

    把兒子放下之後,牧清寒叫了張京過來,低聲吩咐道:“你速帶兩個人去城裡暗中查訪一番,看盧將軍昨兒去了哪兒吃酒,同誰一處吃酒,小心些行事,別叫人看出什麼來。”

    張京抱拳領命,鄭重道:“小人明白,若有人問起,小的就說是盧將軍家裡的,昨兒吃醉了,今兒早起發現掉了個要緊的掛件,特地回來找的。”

    牧清寒滿意地點點頭,一擺手:“去吧。”

    這小子師從張鐸,功夫過硬不說,難得人也機靈,又多了幾分張鐸沒有的果決敏銳,這回也立了個不大不小的功勞,身上多了個六品的職務,平日裡卻還是跟著牧清寒當差。

    張京走後,杜瑕才從門外進來,頗為擔心的問:“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牧清寒攬著她的腰往回走,搖頭道:“許是我多心了,總怕大哥鋌而走險。”

    若是盧昭偷偷遣人去南邊打探也就罷了,怕就怕被逼急了的他捲入什麼風波之中,那就麻煩了。

    聽他這麼一說,杜瑕也跟著緊張起來,還是牧清寒反過來安慰幾句才罷了。

    “大哥的性子你也知道的,最是不耐煩那些勾心鬥角的,”牧清寒道,“說不得就是我想多了,罷了,不說這些,咱們晌午吃什麼?”、

    見他不願多談,且如今還都是沒影兒的事兒,杜瑕也順著轉移話題,笑道:“才剛有人聽說咱們回來了,過來探望,送了些紅豆,劉嫂子說可巧咱家剛帶了點黃豆面子回來,已經將紅豆煮上了,晌午就包豆面紅豆包子吃。還有干豆角,用肥瘦相間的五花肉燉得爛爛的,香著呢!等會兒蒸好了,我再叫他們弄幾個小菜,也叫朱將軍並夫人過來吧,他們老兩口怪孤單的,沒個人盯著,也愛糊弄。大哥還沒醒,倒不必過來了,只叫人送到他們家就是了。”

    兩人邊走邊說,牧清寒只不住的點頭,道:“你想得很周全,那些人送了禮,你可都回了?”

    杜瑕白他一眼,哼道:“你也忒小瞧我了,頭兩年有人不在家,難不成這些迎來送往我就都不做了?”

    尋常將士不必他們倆,還有各式各樣的花色收入,日子往往艱難得很,雖說送的也不過是些自家地里或是菜園子的產出,可於他們而言也是用過心的重禮,杜瑕裁奪著,每家都回了布匹若干、點心若干,年下大家或是做新衣裳,或是相互轉贈、擺盤待客都使得。

    牧清寒忙舉手告饒,又賠禮道歉道:“夫人說的是,莫說我不在家,便是往年我在家的時候,這些事何曾沾過半點手?還不都是夫人你英明決斷,運籌帷幄,我不過是才剛回來,多嘴白問一句罷了。”

    中午飯做得了,一大鍋淡黃色豆麵皮兒的紅豆包子又軟又香,因裡面的紅豆泥俱都用粗紗布反覆擠壓過,十分細膩爽滑,又加了點紅糖冰糖和蜂蜜混合起來,端的是老少咸宜。

    豬肉燉豆角干也很下了功夫,大塊大塊的肉均勻的染上了赤紅的色澤,微微用筷子一壓就碎了,豆角飽飽的吸收了葷油,鮮香非常。

    杜瑕果然親自去請了朱元夫妻二人來,兩人見是她親自過來,說不得要跟著來。

    兩家人慢慢吃了飯,又有毛毛在一旁說些童言童語,只叫朱元一張老臉都笑開了花。

    飯後,牧清寒又拉著朱元請教些兵法武藝的事情,雖然不動手,聽他戎馬半生的經驗也受益匪淺。

    不知不覺天色已晚,杜瑕又強拉著二人在家裡吃了一頓大骨頭湯麵,這才罷了。

    骨頭湯是他們清晨剛到就立刻燉上了的,這會兒一天下來,已是雪白雪白的,十分香濃。裡頭還加了點強身健體、預防風寒的常規藥材,頗為滋養。

    往裡頭略下些麵條,切幾片滷牛肉,燙幾顆青菜,唏哩呼嚕吃完便出了一身汗,果然暢快非常。

    晚飯剛過,張京也回來了,待朱元夫妻二人走後才細細的對牧清寒匯報。

    “小人帶人進了城就把城中酒家挨著問了,盧將軍果然不是一個人去的,聽說來人穿戴打扮俱是不凡,也有隨從同行,不過後來就進了包間,小人去找了一回,也沒發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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