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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王氏覺得奇怪,私底下還跟女兒嘀咕了幾句,說是這個媳婦原本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怎的這幾日突然賢惠起來,日日要往廚房裡鑽了。
杜瑕就笑,說:“人家賢惠你還不樂意?再說,她去廚房也是與哥哥做些補品,想來也是見哥哥前段時間累狠了,到底是心疼呢。”
王氏捏了捏毛毛的小手,也笑了,道:“偏你會說,我如何不樂意?只是冷不丁來這個,倒叫我有些詫異。”
莫說是她,就是杜瑕也有點意外呢。
須知何葭也是被何厲夫婦捧在掌心長大的,家境又好,便是不大愛讀書、做女紅,何厲也渾不在意,更何況是下廚!怕是她都沒見過糧食菜蔬被送到廚房之前長什麼樣兒呢。就這樣的一個人,竟然突然對廚藝有了興趣,當真有些匪夷所思,若硬要解釋,恐怕要套用後世一句話:愛情的力量。
想到這句話,杜瑕不免又有些唏噓,因為她又想起來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兩個人。
一個就是方媛,她沉醉於同柳家少爺的愛情之後,做出了一系列不正確的選擇,最終落得家破人亡。
不過真要說起來,也不能說不正確,或許在她的角度看來也算同丈夫榮辱與共了。畢竟為皇子站隊這種事,素來風險極大,便是一場豪賭,勝了怎麼都好說,可要敗了,也只能說“站”死無悔。又因這場賭局最後只能有一位贏家,所以類似於柳家這種情況,歷朝歷代都不算少,方媛也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
另一位,便是九公主。
她先看中蘇家背景,主動表示願下嫁蘇平在前;又因終究看不中這個人,冷落其在後;後又救三皇子出困境,再次拉攏……
然後就在三皇子徹底倒台,九公主也面臨終生苦修之時,蘇平竟意外展現出自己情深義厚的一面,堅持要繼續履行同九公主的婚約,只叫開封城內一眾人都驚掉了下巴。
須知蘇家本家這一代就只有他這麼一個嫡子,若他娶了九公主,不管下一任聖人是誰,都不可能准許他繼承蘇強的爵位了。而本朝律令又明確規定,嫡長子或是嫡子在世的情況下,庶子並無繼承權!
這種律法條文出台的本意已經不可靠,或者是統治者為了保證貴族階層血統純正,又或許本就為了限制貴族數量過多、權力過大,將來坐皇位的轄制不了,反正對蘇家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
也就是說,只要蘇平不改主意,那麼蘇強掙了大半輩子的心血,很快就要付諸東流!
有小道消息說,九公主本來是良心發現,不願意再拖累蘇平,想要主動取消婚約的,可不知怎的又突然改了主意,貌似是三皇子那邊偷偷遞出什麼消息來,九公主便默許了蘇平的打算。
因著這個,原本對九公主推崇備至的蘇秀如同瘋了一般,數次在公開場合指桑罵槐。
若在以往,這等侮辱皇室的人早就給抓起來了,可大約是皇太子這些年受了太多來自三皇子的閒氣,竟無動於衷!
想到這裡,杜瑕又搖搖頭。
罷了,都已經過去,還是莫要多想。
一家人就這麼迎來了久違的安寧日子,除了還有人在外打仗之外,似乎一切都恢復了往日的平靜,直到……
“這是怎麼了?!”
這日杜瑕娘兒們幾個正在家中圍著毛毛做耍,突聽外頭一陣嘈雜,然後就見彭玉等人呼啦啦護送此刻本應在上朝的杜文回來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杜文的衣襟和下巴上竟然撒著斑斑血跡!
杜瑕登時就驚住了,她腦海中蹦出來的頭一個反應竟然是:
自家兄長張揚了這許多年,難不成終於有人瞧不過去、忍不下去,對他動手了麼?
再仔細一看,一行人後頭還跟著一個小黃門,還有幾個捧盒子的宮人,瞧著還很是關切的模樣。
杜瑕心裡又忍不住咯噔一聲,心道看這個陣仗,倒不像是杜文惹事的,難不成他,他還是吃虧的一方?
這個就不能忍了啊。
說來她也是個不大怕事兒的,即便真打起來,也該是他們家人欺負旁人,哪裡能容得下旁人欺負自家人!
且不說杜瑕自己犯了畫手職業病自動腦補,那邊何葭卻已經耐不住問跟來的小黃門到底出什麼事了。
不問則罷,就見那小黃門的表情竟很有幾分微妙,一張嘴就隱約帶著一種強力忍耐的笑意。
只聽他道:“今兒朝堂之上,杜大人正侃侃而談,卻不料突然鼻血狂噴,止都止不住,諸位夫人不知道,可把皇太子同咱們唐大人嚇壞啦,連忙傳喚太醫,誰成想,太醫說,太醫說……”
見他這樣吞吞吐吐的,上到王氏,下到何葭都嚇壞了,還以為杜文是患了不治之症,一個兩個眼眶泛紅,逼著那黃門快些說話。
杜瑕卻漸漸回過神來,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勁,轉眼看杜文時,見他也是一副羞憤欲死的模樣,欲要制止那黃門開口卻也晚了。
“太醫說,杜大人這是進補過度,反而導致身子骨兒有些虛。所幸這幾日朝堂之中並無大事,太子特許杜大人回家休養幾日呢!”
等會兒!進補過度?
王氏和杜瑕面面相覷,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因杜家人是農戶出身,日常起居也相當質樸,並不如何追求奢靡精緻,而廚房這幾日做的也都是葷素搭配的家常飯菜,並無什麼進補之物呀。
不過轉瞬之間,娘兒倆就想到了近來何葭的反常舉動,兩雙眼睛便本能的投到何葭身上。
顯然這會兒何葭也已經猜到問題可能出在自己身上,頓時也是羞憤非常,若不是不想失禮,她早就捂著臉跑了。
王氏親自送走了黃門,又反覆囑咐他保密。
這黃門也是個實在的,忍了又忍,終究在拿了一個荷包之後說了實話:“老夫人,小人自然是不會多嘴的,不過因杜大人甚是受器重,今兒是太子殿下同唐大人、何大人、肖大人還有宋大人一同看著太醫診斷的,這個……”
剩下的不用多說,意思就是小人自然不會多嘴,可至於這些貴主兒同大人們會不會說出去,那就難說了。
王氏直覺的笑容僵硬,好歹送走了他們,回去之後氣的一屁股坐下,抬頭一看何葭果然已經不見人影,忍不住就同女兒抱怨起來。
“你說這事兒鬧得,若是傳出去,可如何是好!”
若真是病了也就罷了,可偏偏是進補過度!豈不是壞了杜文的名聲?
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打從生下來之日起身子骨就好得很,除了早些年因被公婆苛待,導致瘦些之外,並無大礙,且這些年身上也有肉了,又隔三差五就請大夫過來把脈,康健的很,哪裡需要什麼補藥!
什麼人要補呀?要麼年紀大了,要麼就是身子不好的。而杜文眼下正是大好年華,豈不是叫人以為他身子骨兒不好?
且不說外頭的人聽說了會如何編排,這回卻是太子等人頭一個只曉得,日後還會不會對兒子委以重任呀!
對何葭這個兒媳婦,王氏也確實沒話說。
出身好,模樣好,難得性格也不差,可唯獨這一回,做的這叫什麼事兒。
杜瑕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不過她很清楚何葭的心思和為人,眼下也只好勸道:“娘,如今但凡有點閒錢的,誰不講究吃喝?便是吃些補品也無妨。再者方才那黃門也說了,不過太子殿下和哥哥的幾位師公、師伯、老師在場,這些人都是知曉利害的,哪裡就會往外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