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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那整個河面都漂滿了製作精美的各色荷花燈,銀黃的燈光幾乎照亮了大半條河,宛如一條銀帶緩緩流動,說不出的美麗,道不盡的壯觀。
玩了一天也是累得很,家去之後杜瑕洗了澡就沉沉睡去,一覺到天亮。
早飯是圓潤可愛的金黃油餅,上面灑了白白的芝麻與應景的菊花花瓣,濃香撲鼻,外酥里嫩。還有一籠梅花牛肉包子,雪白的麵皮,肥而不膩,配著可口醬菜和雪白濃稠米粥,真是再受用不過。
因她家也不是什麼門第人家,眼下又只有一家三口,並不講究食不言,杜瑕就把昨日碰見四丫的事情說了。
一家人搬到鎮上,當真是埋頭用心過活,努力將早些年的一眾不痛快都拋到腦後,竟也漸漸地將四丫等人忘了,如今驟然提起,王氏和杜河都愣了一愣才明白過來她說的是誰。
王氏咽下去一口粥,擦了擦嘴才笑道:“瞧我這記性,你方才一說,我竟想不起來了。”
杜河三口兩口吃完一個包子,又夾起一個,也點頭道:“那起子人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能不見就不見,有什麼要緊。”
王氏又感慨道:“那趙家雖不如方大戶等,可聽說一年也幾千上萬的銀子,又妻妾子女眾多,四丫竟能混成貼身丫頭,著實不易,可見心思深沉,咱們日後且遠著些吧。”
杜河深以為然,也跟著點頭。
這正和了杜瑕的心意。
她跟四丫本就沒什麼情誼,早年不知吵了多少架,貌似原身就是被四丫推倒在石頭上一磕死了的,自然不愛有交叉。
況且王氏說的有理。
當初四丫是孤身一人給賣到趙家去的,半點兒根基也沒有,又是平民小戶出身,見識淺薄。趙家內外妻妾爭鬥何其兇殘,又有十多個嫡子嫡女、庶子庶女,亂的很,四丫如今竟能混到嫡女的貼身丫頭,出入都帶著,談何容易?誰又能說明期間發生了什麼!
一家三口一邊唏噓,一邊又說起要第三次搬家的事情,真是既歡喜又頭疼。
因如今杜文成了秀才公,又是廩生,杜瑕也漸漸入了一眾太太奶奶和姑娘們的眼。再加上王氏,娘們兒倆交際圈也打開了,隔三差五就要去跟誰說話、玩笑,又參加個生日宴、茶話會什麼的,著實忙得很,也有人來這邊做客,家裡就有些挪騰不開。
旁的不說,因頻繁交際,多的時候一天都能換三兩套衣裳,只靠王氏一人做針線就有點忙不過來;且如今衣料都日益貴重起來,放到外頭去清洗,不放心不說,也容易刮壞。
再者每到各節令,娘兒倆也要應酬往來,接送禮物之類,近的還好說,遠的光是雇轎子這一條就是個麻煩事兒……
前兒杜瑕還跟王氏划算,說不得要再買一個針線上的丫頭和漿洗婆子,再者廚房上也得添人。不然一旦來客,王氏竟要親自下廚,豈不是將客人丟在一旁,本末倒置?若是一味的從外頭叫菜,一次兩次也就罷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且但凡混出來的人家,往往都有自己的招牌菜,或是茶酒飲品、果子點心,那食譜便如同秘方,一代代傳下去。王氏本就長於烹飪,確實可以調理一兩個人出來,到時候他們打下手,她只在旁邊指揮就罷了。
連著幾個月的應酬下來,王氏也領會到利害得失,並不再阻攔,琢磨了下說道:
“旁的也就罷了,針線我跟小英兩個人倒也趕得及,閒著做幾針就得了,再者小燕那丫頭手也蠻巧,倒是不急,可慢慢尋摸。倒是也該買輛車,從山上要一匹青騾過來,你我出門也便意。不然每回都出去叫車、喊轎子,提心弔膽不說,天長日久的,花費也大得很。”
而且因為自家沒有,每回用就要現叫,偶爾遇到節日或是休沐,車馬行便極其忙碌,有時候大半個時辰也未必叫得上。前兒王氏出門去給某太太過生日,就險些誤了時辰,端的驚出一身冷汗。
馬匹昂貴,後續花費也大,非官宦人家或大商戶者斷然養不起,市面流通的也有限;而牛也稀罕,腳力好的大都被送去耕地,尋常人家並不易得。而騾子驢馬雜交,體格健壯又耐力極強,且容易馴服,又好養活,是以如今多數富戶出行都用騾子,再者也有用驢車的。
杜瑕笑著點頭:“娘考慮的果然周全。”
王氏十分得意,也笑:“你竟哄我呢。”
只是這麼一來,又是加人又是買車的,還要想著待客,眼下這小小院落,便不夠使了。
前兒說起來,王氏還與杜河感嘆:“來了縣城六年,眼見著就要搬三回家,真真兒好折騰。”
杜河正擰著眉頭琢磨去處,聞言笑開了:“這又怕什麼?饒是家當多了,也不過多雇幾輛大車一發拉過去便罷,三五日工夫就得了,旁人想搬還沒有由頭呢!待日後文兒中舉乃至成了進士,怕不是又要搬呢!”
王氏也笑。
確實,他們搬家頻繁還不是因為兒女爭氣,日子越過越好?真是芝麻開花節節高,旁人想這麼著還沒這福氣呢!
杜河的師父兩年前回了老家,如今他便是酒樓總帳房,工錢已經漲到一月七貫。之前杜文中了秀才,東家也對他頗多優待,又給漲到九貫,手頭著實寬裕了。
只是雖然如此,杜河卻起了辭工的心。
非他好吃懶做,實在是兒子如今身份不同了,日後少不得就成了舉人老爺,若他還是酒樓帳房,日日與人奉承、點頭哈腰,說不得就有人看輕了兒子。
再者現下他們家的兩座山也上了正軌,瓜果之餘又養了許多禽畜,更免稅,每年都能賺個一二百兩銀子;再有兔子皮子,也能有個百兩的出息,越發忙碌,也需得有人總攬打理。
如今杜河將市面上各種手段都見識、經歷了,若不去經營自家莊子買賣,反在別人屋檐下彎腰,哪裡合算!
只是現在卻還不是時候,且要等些日子再細作打算……
第三十二章
於是待到入冬, 杜家果然又搬了第三回 。
這回卻是個正經三進院子, 雖不敢同大戶人家比較, 也沒有跨院,但比之前住的小兩進著實敞闊了, 面積幾乎兩倍有餘:
前頭多了一溜兒倒座房, 車夫住在這裡, 晚間還能值夜, 旁邊角落也能餵養青騾,安置馬車;二門裡頭照例東西廂房,正中隔著照壁, 也比原先大了許多,之前能隔兩間,如今倒能分三間了,左右亦有耳房。庭院也十分寬敞, 且是青磚鋪地, 就是雨雪大風天氣也不怕了。
正房並著兩間耳房後頭是一溜兒後罩房, 大小七八間, 就是多請上十來個丫頭婆子估計也擠得下。
地段倒是沒怎麼變,只跟原先的住處隔了兩條街, 可到底好了許多, 越發離得東城區近便, 又寬敞,一月租金便要四兩半銀子,將近五貫半錢。
一家三口聽後都十分感嘆, 幾年前他們初來陳安縣時,住的是小小房屋,一月不過一貫,如今竟也到了四兩多銀子,尋常壯勞力月收入竟抵不上著房租!
王氏一邊收了契約,一邊搖頭道:“今兒也算領會到寸土寸金了。”
杜河聽了便笑:“這話可別外頭說去,沒得叫人笑話。這又算的了什麼!不說濟南府、京師,帶院子的動輒幾十兩,還只得按年租,好地段亦早被人買下,有錢更沒處租去!便是本縣裡頭最好的地段,這麼大的院落,一個月上十兩的也不是沒有,圖的不過是左鄰右舍達官顯貴的人脈臉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