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頁
說的牧清寒也笑了,兩人手拉手並排躺著說了一會兒家長里短,又交流一下對於如今時局朝堂的認識,覺得困意上涌了便熄燈歇息。
轉眼到了六月二十八,舉國上下皆放假一日,不管家富的家貧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出來玩耍。
此時天氣已經甚是炎熱,在屋裡坐著都需要用冰,若往外頭走,一走真是一身油汗。
好在開封城裡外水域頗多,兩岸皆是綠柳如茵,微風夾道,只要湊近了便覺一股沁人涼意,因此一應耍樂都在水邊。
這還是小夫妻兩個婚後頭一次結伴外出玩耍,都覺得既興奮又有趣,提前好幾日就收拾好了行頭,大清早就開始裝扮了。
兩人都是愛動彈的,想到既然是遊玩玩耍樂,說不得要伸展一番,穿的也都很利落。
杜瑕沒穿裙子,只穿了這會兒沒有的款式:用極細極薄的紗□□層,裁剪一條肥大的褲裙,坐立行走都很方便。上身倒沒什麼特別的花樣,還是尋常偏襟夏衫,略繡幾支折枝花卉,十分清新雅致。、這紗層數少了看不出顏色,如今堆了多達九層,這才瞧出來一層淡淡的琉璃碧色。
牧清寒裡頭穿的是件淡青黃內衫,外頭罩著一件半袖銀灰紗衫,也用淡青黃的紗滾邊,上頭繡了簡筆勾畫的雄鷹,這花樣子卻是杜瑕親手畫的。
除了身上穿的,兩人還各自帶了一套替換的,這才出門。
開封城外東偏北不僅有河,還有湖,河湖兩側皆是成排古樹,成年男子都不能抱的那麼粗細,而周遭方圓數十里一大片空地,因常年有水滋養,生就好一層細細密密的青草,每年六月二十八便有開封乃至周邊城鎮的百姓來此玩耍,若是興頭上來還會燃起篝火,認識的不認識的都手拉手踏歌哩!
為圖盡興,今日杜瑕和牧清寒索性就騎馬出來的,反倒只有幾個丫頭坐車,她們一來不會騎馬,二來要看管各色行李用具,此刻也都一個個扒著窗子往外瞧,待看到她們家夫人在馬上的颯爽英姿,都莫名其妙的芳心亂顫,一個兩個的拍手叫起好來。
杜瑕也沒想到這衣裳穿起來效果這般好:因為紗又輕又柔,裁剪的也寬大,她騎在馬上被風一吹,衣袖、下擺、褲腿便都飄飄蕩蕩起來,如同空氣中一蓬蓬柔軟的雲彩,涼快的不得了,也好看的不得了。
牧清寒在一旁暗自讚嘆,心道這碧衫可真美呀,比那春日裡的杏花微雨還要美,只叫他的心尖兒都跟著一顫一顫的。
於猛是個憨子,見狀對最熟悉的小燕道:“你們這些丫頭好沒道理,要看也該看老爺才是,卻對著夫人喊個甚!”
他長得粗粗大大,膚色黝黑,說話也粗聲大氣,常人乍一見了就會心生懼意,如今杜家幾個丫頭婆子老遠瞧著他也還本能的腿腳發軟呢。
可小燕卻不怕他,反而嘻嘻笑著反駁道:“呆子,你懂什麼,老爺是夫人的,可夫人,”她本想順嘴說夫人是我們的,可話未出口便覺得不對,一時也噎住了,倒又被於猛抓住機會大笑起來。
小燕氣紅了臉,嚷道:“才不管你,我們便是最愛夫人又如何,哼,你這呆子!”
說完,便不再理會於猛,只跟車內的小嬋說笑起來。
新日初斜,天邊的朝霞似乎還沒褪盡,隱約帶著點兒斑斕的色彩,叫陽光越發柔和。
一行人剛走過一個路口,後面就傳來噠噠的馬蹄聲,杜瑕和牧清寒本能的回頭一看,就見迎面飛奔而來的兩騎赫然便是盧昭和龐秀玉,他們身後還落著幾人,也都是一般的英武。
平時開封城內是不許私人縱馬的,可每當這種盛大的節日,內城以外的地方監管就少了許多,允許跑馬,不過也不許太快,更不許傷人損物,不然這節日只怕要等去大牢里慶賀了。
盧昭與龐秀玉瞬間來到跟前,略收馬韁,很是瀟灑的單手控馬在杜瑕和牧清寒跟前打了個圈兒,朗聲笑道:“既是騎馬,如何這般慢吞吞的?照這樣下去要走到何年何月?”
一身騎裝腳踩短靴的龐秀玉也跟著笑了起來,不過旋即就盯著杜瑕的衣裳看,笑道:“好妹子,你這是哪裡買的好看衣裳?”
方才遠遠看背影的時候她還以為對方穿的是裙子,正疑惑如何還敢騎馬,湊近了才發現端倪,原來竟是褲子!可惜她之前竟沒見過,不然也弄一套來穿,豈不比自己身上這套騎裝更涼快舒適?
果然女人還是會關心衣裳,杜瑕也笑了,直說:“原是我自己瞎琢磨的,今兒也是頭一回上身,若你覺得好,明兒我就叫人照你的身量做兩套送去!”
“那可是再好不過了,”龐秀玉是個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直爽性子,跟杜瑕也熟,因此並不推辭,甚至還進一步要求道:“我要一套大紅的,另一套你幫我參謀唄!”
今兒又能玩兒,且一出門就見了朋友,還得了新衣裳,龐秀玉心中愉悅,當即邀請道:“好妹子,這麼走忒也磨人,不如咱們快些出去,出城之後先賽一段再說!”
杜瑕當即應了,頭也不回的跟牧清寒說了一聲,立刻輕輕一夾馬腹,轉眼就跟龐秀玉跑遠了,沿途笑聲撒了一路。
後頭兩個男人還沒回過神來呢,兩個老婆就已經齊齊跑遠了,只能隱約看見背影,都有些傻眼,回過神來之後忙對手下道:“趕緊跟上去,遠遠看顧著!”
於猛和盧昭家裡另一個二郎應了一聲,立即打馬追了上去。
剩下牧清寒和盧昭對視一眼,都不由地笑著搖頭。
盧昭嘆道:“瞧見了麼,說了媳婦有什麼用!還不是動不動就撇下我跑了。”
牧清寒哈哈大笑,道:“罷了,你我且做一日光棍。哎,你瞧前頭那個是三思不是?他今日竟也騎馬,咱們過去嚇他一嚇……
杜瑕和龐秀玉果然一路騎馬跑出城去,不知多暢快。
她們倆長得好看,又年輕,竟然還是騎著高頭大馬,這就更引人注目了,沿途也不知多少人或明或暗的瞧,也有許多人當場就給氣的鬍子根根倒豎,只罵“豈有此理”“不成體統”。
兩個人聽見了嗎?當然聽見了,所以她們倆笑的越發大聲肆意。
罵就罵唄,也不會掉塊肉,沒瞧見那麼許多坐馬車的姑娘正無比艷羨呢!
還沒等她們到達湖邊,就已經遠遠看見人頭攢動,車馬不絕,幾乎跟過年一般熱鬧。
這樣子,跑馬是不可能的了,可若是下馬,反而更占地方,兩人便只得騎在馬上,慢慢隨著人流往前走。
站得高,看得遠,而坐的高,看的也遠,這般位置賞景倒是美得很,杜瑕無意中聽見旁邊一輛馬車裡的姑娘抱怨四周都是人,只能看見無窮無盡的人頭、腰腿,並且氣味難聞,空氣中還滿是揚起的塵土之後,就更加滿意了。
真的,沒什麼能比你已經擁有了旁人所不能擁有的東西更值得……幸災樂禍的了。
杜瑕和龐秀玉隨著人流車流磨磨蹭蹭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後頭的於猛二人都擠了過來,才算是突出重圍,下了大道。等幾隻馬蹄踩上柔軟的草地,周圍人群也瞬間散開,整個空間都變得鬆快起來。
幾人也怕辜負美景,便都下馬,一步步往裡走。
就見眼前一片望不到頭的大湖,湖水在日光照耀下泛著金子一樣的光,偶爾有微風拂過,那金子頃刻間便都碎了,隨著微波蕩漾,細細密密,叫人本能的閉上眼,可內心深處卻又捨不得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