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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她是盯著杜文的,只杜文也不是傻子,平時再不單著,也刻意迴避,便是叫她想靠近也靠近不了,只得退而求其次。
此話一出,現場立時靜了一驚,生火的也不生火了,打水的也不打水了,在那頭相互套招兒活動手腳的也不活動了,都有意無意的往這邊看來,十分警惕。
彭玉先對張鐸使了個眼色,然後若無其事道:“問那麼多作甚?不願跟著也沒人強留,自去便是。”
那女娃面上一白,咬了咬嘴唇,似乎被嚇住了,忙匆匆摟著弟弟去了一旁。只她貌似真有話要說,止不住的往這邊瞧,幾次三番欲言又止的。
眾人不動聲色,只靜觀其變,準備見招拆招。
哪知又過了約莫一個時辰,待於威粗聲粗氣的喊他們過來吃粥,那女娃捧著碗十分掙扎,最後索性把碗朝旁邊一擱,噗通跪下,顫聲道:“諸位恩公,安定縣城去不得呀!”
作者有話要說:
PS:小劇場:
牧清寒【急切的】:這是我媳婦兒寫的書,特別好,你們得賣啊!
書鋪老闆【死魚眼】:出去出去……
PPS,報導一下現在主角的年紀,估計不少人應該都忘掉了哈哈:牧清寒和杜文都17啦!擱現在很多都上大學啦,是大人啦,哼(ˉ(∞)ˉ)唧
PPPS:古代鄱陽湖稱彭澤,也是很有名的;~\(≧▽≦)/~啦啦啦
第五十二章
這一帶沒甚村落, 馬隊又這麼些人,每到一地必然要休整、填補,而瞧著再繼續沿著這條路走下去, 可不就是安定縣?
聽了這話, 於猛立即瓮聲瓮氣道:“你這女娃,好生不講道理,老爺們走了一路, 又累又飢, 便是京都,也必得進去歇歇腳, 又不是那龍潭虎穴,如何去不得?”
旁人也不說話, 只靜靜地看著她,等她接下來的舉動。
那女娃身子一抖, 雖趴在地上看不清表情,可瞧著兩隻手都慢慢抓緊了, 顯然正在承受某種巨大的煎熬。
見她這般模樣,眾人越發肯定她心中有鬼,亦或是有詐, 越發警覺。
那女娃翻來覆去只說去不得, 怎奈因沒得正經理由, 眾人都不聽,滿臉不以為意,只急的她眼裡湧出淚來。
見實在勸不動, 她一狠心,閉著眼睛哭道:“我跟弟弟就是安定縣裡逃出來的,那裡頭早就亂了!”
“什麼?!”
“你說什麼,亂了?!”
眾人大驚失色,張鐸更是嗖的站起來,疾聲厲色道:“不可能,若真出了這樣大的事,我們也在這一帶走了許多天,進了幾座城,怎得沒聽見一點風聲?”
“是真的!”那女娃生怕他們不信,越發急了,眼淚嘩嘩直流,卻又強自忍耐,哽咽道:“我叫大毛,那是我弟弟小毛,原本我們是從外地來的流民,約莫半月前跟大家一起被放進了安定縣外圍的安置點,結果沒過兩日,就有大戶人家過來買人,說是家裡頭缺丫頭小廝。原本大家都是逃難來的,那知縣大人也不大管我們的生死,想著雖是賣身為奴,好歹能有口飽飯吃,有暖衣裳穿,有片瓦遮身,就都想去。
那大戶家卻只挑好看的,年歲小的男娃女娃,我,我與弟弟都不大好看,故而落選了……結果挑過去才幾日,那大戶家裡又來人了,說那些人有些粗苯,暫時調教不好,不夠使喚,要再挑人。
原先我們還羨慕來著,哪成想幾日後,一個姐姐渾身青紫,滿頭是血的跑了出來,哭訴說那家不是人,竟是一窩子的畜生,並非是挑丫頭小廝,只,只抓了人去糟踐!頭一批進去的六七個早就給他們折磨死了,她原會爬樹,是咬傷了主家才爬樹後翻牆出來的……
大家都驚慌得很,那姑娘的爺爺原還安心,只說好歹孫女有個著落,如今見了這個,一個受不住,就生生氣死了。然後那大戶竟然又派了家丁來抓,許多人都被氣紅了眼,兩邊起了衝突。
諸位恩公,我們終日吃都吃不飽,又飢又餓,哪裡是這些家丁的對手?登時就有幾個人被打死了!那姐姐又給拖了回去……”
大毛中間數次哽咽,好歹才說了這些,而性格剛直的牧清寒已經一躍而起,怒喝道:“難道衙門的人都是死的不成?知縣就不管?守城的巡檢就不動?你們沒人去報官?”
“哪裡沒有!”大毛哭著喊道:“好多人帶頭上血書,可那知縣大老爺竟連看都不看,只說是流民土匪生事,直接,直接把人打了出來!又叫了士兵,將流民營團團圍住……也不知誰起得頭,都亂了,亂了,說是有人抽刀子捅死了人……”
她哭的悽慘,聽者無不肝膽俱裂。
“我當真害怕,也不敢多想多待,便趁著亂作一團,咬牙帶著弟弟鑽狗洞跑了出來……”
“……我們先在外頭藏了一日,見非但沒和緩,反而全城都開始戒嚴,外頭越發的往這邊調兵,又有皮肉燒,燒焦了的味道……”
講到這裡,大毛實在說不下去,癱軟在地,捂著臉嚎啕大哭起來。
皮肉燒焦了的味道……
牧清寒和杜文對視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難以置信和憤怒。
這青天白日的,皮肉燒焦的味道還能是怎麼來的!
想必是江西本就濕熱,如今天氣漸暖,若是留著屍體,恐怕容易滋生疫病,這才索性一把火燒了,以絕後患。
不過,耳聽為虛,況且這只是從一個路邊撿來的丫頭嘴裡說出來的,再者她也沒親眼見過,實在不能妄下結論。
杜文沉吟片刻,捏著拳頭問道:“空口無憑,我們如何信得?”
大毛慌忙賭咒發誓的說道:“幾位恩公救了我們姐弟的命,又大發慈悲給吃的,便是再生父母,我就是做牛做馬粉身碎骨也難報大恩,又如何會說假話哄騙,做這等豬狗不如的事!”
瞧她的表情,倒不似作偽,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吶,誰知道她是不是另有打算?或者只是單純因為安定縣有她的什麼仇家?
這著實是個石破天驚的大消息,若大毛說的是真的,那麼必然是安定縣知縣有意隱瞞,又有縱人行兇在前,幫忙掩蓋罪行在後,乃至誅殺無辜流民,竟妄圖用暴力繼續掩蓋,其罪當誅!
遇到此等大事,張鐸等人便是平時在有主意也不敢妄下斷論,只齊齊看著兩位小相公,等他們拿主意。
牧清寒和杜文走到一邊,低聲商議起來。
這實在是他們兩個出生以來從未遇見過的巨大挑戰,便是任何一位在朝官員聽了怕也要在心裡打上幾百個滾兒,故而兩人一時都心亂如麻。
不過好在還有人作伴,不然若真是孤身一人,只怕急都要急死了。
出來這些日子的所見所聞著實叫杜文成長不少,他已經完成了不小的蛻變,說話做事都成熟不少,若是熟悉他的老師們見了,必然要大吃一驚的。
他沉吟片刻,緩緩盤算道:“這段路程甚長,中間又一路荒蕪,這會兒又多了兩張嘴,便是拉車的馬兒吃的也多了,咱們必然要去安定縣休整的。”
牧清寒聽後也點頭接道:“正是如此,若是錯過安定縣,少說也要再走三天才能到下一處城鎮,即便再儉省,後面幾日說不得便要忍飢挨餓。又是這樣的世道,若是遇到點什麼事,一個個有氣無力的,豈不是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