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頁
這邊娘兒倆在說這個,那頭杜文同何葭也是空氣微妙。
好容易鼓足勇氣偷偷給自家相公吃個補藥,結果還當著滿朝文武丟了大人,何葭這會兒一條長絹吊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剛才王氏送黃門出來的當兒,何葭就已經捂著臉跑回房間,露在外頭的脖子都臊的泛了紫,進門之後索性把自己丟到炕上,臉往被子裡一埋,又羞又氣的哭了起來。
隨後進來的杜文一看,也有些好氣又好笑,不過還是先將一眾丫頭小廝打發出去,關了門,親自過去試圖將妻子從被子堆兒里拔出來。
不曾想何葭自小騎馬,又是個愛活動的,力氣頗大,這會兒又發了狠,剛因為流了不少血而頭昏的杜文拉了一回,竟沒拉動!
雖然是進補過度,血氣旺盛,可突然之間流了這麼些血,如今杜文也是覺得有些虛呢。
杜文給妻子氣笑了,微微喘了口氣,扶著坐下,又拍了拍她的腰,笑道:“是我流血,又不是你,你哭什麼?”
何葭身子一僵,哭的更狠了,又哽咽道:“我倒巴不得是我呢!害得你出醜,回頭外頭指不定怎麼說,可叫我心裡如何過得去?便是婆婆,她素日裡待我那樣好,如今我卻鬧出這般笑話,嗚嗚……”
“娘必然不會怪你的。”
“誰說不會?若是我的媳婦將我兒子弄成這般,我說不得也要生氣呢!”
“你又不是故意的。”
“便是無心就無錯了麼?律法還規定失手殺人也活罪難逃呢!”
兩人你來我往的說了好一會兒,誰也說服不了誰,就聽有人敲門,緊接著杜瑕的聲音響起,問道:“可有空?我有話說。”
兩人俱是一驚,都生怕這次的事情惹惱了杜瑕,竟同時惴惴起來。
這個妹子/小姑兼姐姐遠非尋常閨閣女子可比,膽量氣魄同做事風範十分出眾,便是尋常男子也難以望其項背,若無事就罷了,可這會兒遇到事兒,兩人心裡當真跟著打鼓。
何葭也顧不得藏了,一個勁兒的咬著自己的嘴唇,心道若是,若是連閨蜜好友也責怪自己,自己,自己乾脆就自請下堂算了!
杜文看她這般模樣,也是心疼,又有點無奈,低聲問道:“開是不開?”
何葭一咬牙,胡亂抹了抹臉,道:“開!”
便是再丟人,難不成自己還能躲一輩子?
杜文果然親自去開了門,難掩尷尬的對自家妹子笑了笑,不大自在的摸摸鼻子,又沖身後使了個眼神,意思是你莫要苛責。
好歹是從小疼自己到大的親哥哥,如今成了家,果然是先護著媳婦,饒是杜瑕心中也有些泛酸呢。
不過她這回兒過來本就不是為了興師問罪的,便沖杜文做個鬼臉,一把撥開他,道:“我們自在些說話,你去正廳喝藥吧,方才都端上去了,娘叫你呢。”
見了妹子久違的跳脫樣兒,杜文一時有些怔住了,隨即不由得歡喜起來。自打方媛沒了之後,牧清寒又遲遲未歸,他已經許久沒見妹子這般有活力了,當真高興得很。
只是想到又要吃藥,他的臉也不由得垮了。
這算什麼事兒麼!
前段時間吃補藥,結果弄巧成拙,如今又要吃補藥的補藥……
此事萬萬不可為外人知曉,不然定然會被有心人笑死的!
杜文一邊感慨萬千的想著,一邊往正廳去了,路上還反覆將可能知道此事的人數了幾遍:
師公並師伯師父等人倒不必在意,左右在他們跟前丟人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不礙事。那黃門和太醫,自然更懂得做人,不必特意囑咐想來也不敢隨意往外說。
那麼剩下的就只有皇太子了,偏偏威逼利誘都不大好使……
嘶,這個人呀,真是叫自己越看越礙眼了!
重新跟杜瑕面對面的何葭是前所未有的尷尬,整個人杵在那裡好似木樁子一般,兩隻手抓著衣角不斷搓弄,面上紅欲滴血,嘴巴開了合合了開,可終究說不出一句話。
杜瑕不由得噗嗤一笑,上前拉她在桌邊坐下,道:“放心,我不會罵你,娘也並未如何責怪你,反而在自責呢。”
何葭一聽這個反倒急了,面紅耳赤道:“這如何使得?本就是我的錯,婆婆哪裡需要自責呢?”
若說王氏一點兒怨氣都沒有,那是假的,可都這樣了,眼見著何葭自己現就要把自己自責死,若杜瑕再實話實說,後果真不堪設想。
打定主意的杜瑕也不繼續糾結這個話題,只是話鋒一轉,嘆道:“你還年輕,我也不過是這個年紀才懷上的,你又何必著急?”
話音未落,何葭眼眶裡又帶了淚,也是一半後悔一半焦躁的道:“可,可你我前後腳成親,毛毛都這般大了,我如今連個動靜都沒有。偶爾回娘家,我娘也是著急,便是那些親朋,也時常問起,我,我哪裡能不急呢。”
“傻丫頭,這種事情急是急不來的!”見她一張手帕都要哭濕了,杜瑕連忙掏出自己的來與她擦淚,又嘆道:“兒女緣,兒女緣,這種事情講究的都是緣分!旁人就罷了,難不成何大人也著急?”
“父親倒是從未催過,”說到何厲,何葭面上總算顯出點感激和安慰來,道:“當初姐姐生育時,父親也是去了的,聽見喊聲十分害怕,又想起來當初母親生產之時,更是怕的不得了。你不知道,有幾回他還偷偷同我說呢,有些後悔叫我們嫁人了……”
沒的說,若放在後世,依照何厲的地位、能耐及影響力,一準兒就是個轟動全國的女兒傻瓜!
“既如此,”杜瑕聽了又是笑又是嘆道:“你又何苦!”
何葭也十分難為情,可對著杜瑕,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只傾訴道:“到底說出去不大好聽,逢年過節的”
她沒說完,杜瑕已經明白了後話。
逢年過節的,還能有什麼?不就是那些可惡的七大姑八大姨自己吃飽了撐的沒事兒干,非要跳出來挑刺兒,說什麼別人家這不好那不行的,便是沒有問題都能給你折騰出點什麼來!若是一味當真,先就把自己慪死了!
杜瑕說不出的憤慨與厭惡,安慰了何葭一回,因言辭犀利,何葭聽著也十分過癮,忍不住跟著吐槽起來,又低聲罵了幾句,自覺心頭鬱氣都去了五六分,眉眼也舒展不少。
杜瑕也道:“早些年你我認識的時候,你何等灑脫肆意,我都羨慕的了不得,如今嫁了人,越發該張揚才是,何苦如此!”
她的本意是想讓何葭重拾早些年的朝氣與銳氣,哪知何葭聽後卻有些羞澀的笑了下,低聲道:“當年不是小麼,如今嫁了人,自然不能那樣沒輕沒重的了。前兒我打馬球傷著了,母親還說我來著,若非早些年我傳出去那樣的名頭,九公主何苦會找上我……”
杜瑕一怔,直接呆住了。
這算什麼理論?
早前瞧著趙夫人挺開明的,怎麼如今聽著也不大靠譜了?這同後世那些事故發生後不譴責施暴者,反而先責怪受害者自己不小心的行為有何分別!
兩家往來的時間不短了,杜瑕自然不懷疑趙夫人對小女兒的愛,可不容否認的一點是,趙夫人的確更加偏愛長女何薇一點,便如何厲更偏愛何葭一樣。這種偏愛的程度在正常情況下估計相差甚微,幾乎難以分辨,可一旦遇到特殊情況,就非常明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