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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他就嗚嗚咽咽的哭起來,紅著眼睛,又斷斷續續道:“可憐母親一個婦道人家,弟弟還那樣小,她又要顧家,又要照顧買賣產業,如何忙得過來?說不定下頭便有人欺負她呢,我,我就算沒本事,也是要家去與她撐腰的……”
“好孩子,快別哭了。”他說得可憐,杜瑕也跟著心頭泛酸,上前摸著他的腦袋道:“你都這麼說了,我便是再不放心,難不成還能強留?你也不必哭,也不必著急,你伯伯今兒已經見了你父親,他很好,還擔心你們哩!”
一聽這話,牧植也顧不上哭了,隻眼淚汪汪的看向杜文。
杜文點點頭,道:“我也是偷著去的,你家去之後只能說與你母親一人,叫她放心。此案疑點甚多,又牽扯甚廣,上頭也不管胡亂斷案,亦不敢用刑,你父親也不過在裡頭苦熬些日子罷了,想來過不了許久就能回家。”
牧植聽了,不發一言,又撲倒在地,倒頭就拜,眼淚橫流。
杜文長嘆一聲,親自將他扶起,又叫人拿了些路費與他,道:“回去收拾行囊吧,明日一早啟程,家去好生照顧母親幼弟,這頭一有了信兒我就打發人告訴你們,莫要擔憂。”
牧植邊聽邊點頭,又抹了眼淚,這才千恩萬謝的去了。
看著他飛速離去的背影,杜瑕不禁唏噓道:“原先多麼開朗的孩子,瞧著當真一點兒心事都無,這回短短几日,竟就好似長大了。”
杜文也道:“正是這理兒,於兄長雖是一劫,可對這孩子卻未必全然是壞事,人麼,總要經歷些事情才能長大的。”
他也是個兩面派的,剛說牧植是這樣,低頭看到正對著自己流口水的小毛毛後,竟瞬間換了一副說辭,一本正經道:“小東西,舅舅真是希望你永遠都這般歡快,無憂無慮的……”
第一百零九章
“太子殿下愛護兄弟, 當真為我輩之楷模!微臣每每思及便感慨萬分, 震動不已, 私以為將來太子殿下定能為一世賢臣,流芳千古!”
原本聽說杜文來求見自己, 皇太子還有些得意, 以為能看到他搖尾乞憐的樣子, 怎麼這會兒越聽越不對勁兒呢。
合著他是說自己絕對繼位無望, 只能為人臣,而不可為人君!
“你大膽!”皇太子勃然大怒道。
“臣放肆。”杜文不卑不亢的答道。
雖然是請罪的話,可他的表情和眼神卻看不出一點兒悔意, 只叫皇太子越發火冒三丈起來。
杜文的膽量自不必說,當初還是一名小小秀才之時就敢在旱災肆虐之際到處遊走,後又順利躋身朝堂之上,這些年也算身經百戰, 看夠了天子一怒與權臣之爭。而在他的心中, 恐怕這位有名無實的皇太子遠不如手握實權, 門徒遍地的魏淵的威脅來的大, 自己尚且不懼魏淵,又如何會將他的怒火放在眼中?
而皇太子……也當真是知道自己暫時不能把這個氣死人不償命的鋼豆子怎麼樣。
皇太子在心中深深地吸了幾口氣, 不住告誡自己要有風度, 畢竟他會是在不久的將來君臨天下的人, 父皇尚且時常被御史台那些老頑固掀老底罵商人之子,若是自己連這點閒氣都受不了,又如何為人君?
他努力定了定心神, 冷笑著問杜文:“哦,孤倒真要聽聽你的高見了。”
杜文一臉無辜的驚訝,好似他不明白簡直就不配為人一般的道:“怎的,殿下不知?”
皇太子一張臉都漲紅了,看上去似乎隨時想要叫人將這狂徒拖出去亂棍打死。
看著他,簡直在看一個年輕版的唐芽一樣!
好在杜文雖然狂傲,也並非全然沒有一點數,刺激也是點到即止,眼見這皇太子快要承受不住,便略略收斂了,正色道:“微臣知殿下打算,也正因為知道,所以才對您的所作所為倍感驚訝。”
皇太子冷笑不已,施施然回到上首坐了,一邊給自己斟茶,一邊慢條斯理道:“何故?”
他的打算,說到底不過是繼承皇位罷了,原本他還想開口否認的,可又轉念一想,明人不說暗話,這點心思誰猜不出,也不必藏著掖著。
杜文道:“觀眼下,有望繼承大位者寥寥無幾,原本,微臣私以為殿下實乃頭號人選。奈何殿下卻總是做些為他人作嫁衣裳的舉動,微臣實在看不下去,這才大膽進言。”
說話間他還不住的長吁短嘆,表情十分遺憾,幾乎就要明晃晃到說到皇太子臉上,說他是個蠢貨。
顯然皇太子這點察言觀色的眼力價還是有的,臉色頓時又不大好看,只到底強忍住了怒氣,準備聽他接下來要說什麼。若還是這般的無禮言行,屆時再推出去砍了不遲。
“眼下最能對殿下構成威脅的,非出身高貴的三皇子莫屬,其生母乃當今元後,且禮賢下士,聲名遠播,好在前番他陰差陽錯進了大理寺,聲望跌至谷底。如果我是殿下,必然要藉此良機,一舉絕了他一切可能,讓他永無翻身之日。”
皇太子輕嗤一聲,不以為意,顯然認為杜文說的是廢話。
杜文卻突然話鋒一轉,痛心疾首道:“可殿下卻是如何做的呢?竟然在為三殿下洗刷冤屈,當真是大公無私,叫微臣感動極了。”
皇太子聽到這裡,不由得拍案而起,指著他的鼻子大罵道:“別以為孤不知道你打到什麼主意,不過是想替你那奸商姻親打通關節罷了!你若是想憑這三寸不爛之舌就拿孤當槍使,那就大錯特錯了。”
杜文一動不動,只垂著頭安安靜靜的聽這桿槍罵,心道饒是你如何暴跳如雷,老子也使你使定了!
一直等皇太子罵完了,氣喘吁吁的站在那裡叉腰,杜文才又裝模做樣的嘆了口氣,循循善誘的問道:“請問殿下,三皇子當初是如何進去的呢?”
皇太子不耐煩的說:“自然是因為十二弟受傷。”
杜文又問:“那之前朝臣聯名上書,九公主四處奔走,分明三皇子已經快要被放出來了,又為何反而被聖人按下去了呢?”
以為三皇子呼聲甚高,黨羽不少,之前雖然有人背叛,可到底還有死黨上竄下跳,遊說了不少讀書人,與九公主前朝後宮連成一氣,幾乎說動了聖人。然後……
皇太子忽然將眼睛都瞪圓了,指著杜文驚道:“是你們做的!”
這麼看來,這件事當真從頭到尾都充斥著陰謀的味道!
說完,他卻又突然覺得不對勁,當即起身打起轉兒,邊轉邊喃喃道:“不對,不對!若當真如此,你們豈不是反而親手將那牧清輝推入火坑?說不通,說不通……你們是十二弟的人?!”
眼見他越猜越離譜,杜文心中驚駭萬分,心道再這麼下去不行,誰知道他又會做甚胡亂猜測,忙止道:“非也!殿下莫要多思多想,說句不中聽的話,我師公何等人物,殿下與三皇子等人多次招攬都未曾理會,如何會站在十二皇子那處?”
皇太子一怔,雖然覺得這話的確有點不大中聽,可還真叫人無法辯駁!
對呀,唐芽何等人物,他們這些早已成年、有權有勢的皇子尚且招攬不動,十二弟不過跟在老三屁股後頭的哈巴狗,要什麼沒什麼,又哪裡來的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