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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牧清寒和杜文竟然還是一動未動,他心中也有些無奈。

    何厲也不說話,只叫了茶,自顧自的吃了一盞,吃完了便要無視二人,自顧自離去。

    杜文忍不住又攔了一回,何厲這才倒背著手,漫不經心道:“我知道你們想救誰,而我也還真有個簡單至極的法子叫聖人下台,可惜,我偏偏不愛說!”

    牧清寒和杜文都沒想到他竟然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一時都驚呆了,半晌面面相覷,乾巴巴地問道:“為什麼呀?”

    “為什麼?”何厲嗤笑一聲,高高的揚起眉毛,大聲道:“什麼為什麼,哪裡有那麼許多的為什麼!老子同他們有什麼關係,做什麼要救,我能救,可偏偏就不愛救!”

    說完,又重重一哼,用力一甩寬大的袍袖,道:“他們金家人不是清高麼?不是向來不同流合污,出淤泥而不染的麼?既然如此,便是投到污泥里去又有何妨?區區在下,不過是巧言令色的弄臣,與他們同在朝為官便已經是污濁氣象,如何再敢招搖?叫我的雕蟲小技毀了人家清白名聲?”

    牧清寒和杜文暗自咋舌,心道感情是有梁子!  

    他們還真不知道!

    可這會兒想想,還真不是不可能的。

    金家人向來不大貪戀權勢,只醉心學問等,自詡清流;而唐芽此等權臣已是他們所不喜,更何況何厲這種在一般人眼中看來都口無遮攔,有些放蕩不羈的“弄臣”?

    兩邊堪稱兩個極端,互看不順是肯定的,可卻萬萬沒想到,雙方早就曾正面衝突過,貌似看樣子師伯大人至今依舊耿耿於懷……

    依照他素日睚眥必報的性子,這回不落井下石就夠厚道的了,可想叫他救人?

    是否有些痴人說夢了?

    卻見何厲極盡挖苦只能事的噴了一番,又喝了幾口茶,再次涼嗖嗖的開口,甚至帶著幾分快意道:“要我說,你們也莫多事,本就夠打眼的了,卻偏偏又摻和進皇家姻緣作甚?好玩不成!”

    頓了下,竟又帶些幸災樂禍的說道:“再說了,七公主貴為金枝玉葉,也容顏嬌媚,如何配不得那金家小子?多少人眼巴巴看著都求不來的駙馬委屈了他不成?退一萬步講,駙馬不好委以重任,可不也是嚴絲合縫的好買賣!左右他們金家人胸無大志,如今天上掉餡餅,索性就去娶了公主,以後也是正經皇親國戚,正好萬事不論,醉心奇巧淫技,還有甚麼不滿的。”  

    說完,又對兩個小子語重心長道:“你們年輕,不大知道人心險惡,多得是口是心非者。此事本與你等無干,卻又摻和作甚!莫要引火燒身,到時候悔之晚矣。”

    牧清寒和杜文對視一眼,都對何厲的態度十分意外。

    “莫管閒事”此等言語從他口中說出來,當真是說不盡的詭異。要知道放眼整個開封內外,若論起管閒事、胡說八道的本事,他何大老爺稱第二第三,那麼第一第二也絕對無人感應!

    此時此刻,他竟也學著要叫人獨善其身了!

    當真奇哉怪也,滑天下之大稽。

    見何厲已經擺出端茶送客的架勢,牧清寒和杜文不禁有些沮喪,可也知道至少今日再多說什麼也無可奈何,只得先告辭,回去再做打算。

    臨走之前,杜文終究覺得無法這般無功而返,有些話堵在喉間不吐不快,便索性去何厲跟前道:“岳父大人,金仲雖與我等非一母同胞,可親如異性兄弟,他為人至誠至真,我們又如何能眼睜睜看他跳入火坑?您與金家人有嫌隙,我等之前不知,也實在冒失了,可我卻覺得,若不是解不開的仇怨,您未嘗不可一試。”  

    “金仲於金家,便如我妻葭兒於岳父大人您,心頭之肉不外於是。您之前與金家人不睦,可若是不計前嫌,能在此事出手,為天下人之所不能為,何等胸襟寬大!他們必然感激到了極致,也愧疚到了極致。這等人家最好名聲臉面,即便屆時不供您驅使,難不成來日有事交代,還能置之不理?”

    “金家人素有威望,在讀書人中可謂一呼百應,若能與他們化敵為友,許多麻煩便能省了。我知您未必將那些虛名看在眼中,可為人在世,哪裡能真不管不顧呢?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來得要好。”

    “當然,這都是小子拙見,岳父大人未必瞧在眼中,放在心上,小婿告退。”

    說完,杜文也不看何厲的反映,只是低著頭,一揖到地,轉身離去,半點不拖泥帶水。

    牧清寒有些詫異的看著他的背影,再看看面上紋絲不動的何厲,眨眨眼,也告辭了。

    等他們的身形剛消失在門口,何厲卻瞬間變臉,一腳朝著身邊椅子踢去,結果……沒踢動,反而被碰的生疼,忍不住低呼出聲。

    趙夫人從屏風後頭轉出來,瞧他這樣,卻不先問,只抿嘴兒低笑,又抬頭看向兩個年輕人離去的背影,良久,感慨萬千道:“當真已非吳下阿蒙也。”  

    曾幾何時,那杜文也同年輕時的老爺一般莽撞,可如今才多久?已經有了城府,為人處世細緻了不說,便是勸人也這般有理有據,當真天生是塊揣摩人心的好材料。

    何厲疼的臉都白了,一瘸一拐的在自己剛才想踢的椅子上坐下,卻又忍不住用力拍了一掌解氣,這才憤憤道:“翅膀硬了,敢教訓老子了,你又誇他作甚!趕明兒叫他知道了,豈不是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

    趙夫人見狀又笑了一回,這才叫人去拿藥箱,自己親自蹲下,要幫他脫靴子。

    別看何厲方才叫囂的凶,可他對自己這位夫人著實敬重得很,見狀反而把腳往回縮,連聲道使不得:“我自己來就好,如何能叫夫人做這些!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趙夫人噗嗤一笑,推開他的手,又白了他一眼才道:“相公眼光過人,眼見著女婿日益長進,我豈有不歡喜的?再者你我夫妻一體,你什麼地方我沒瞧過?如今不過脫個鞋罷了,又磨嘰個甚!”

    何厲一噎,罕見的竟有些赧然,撓了撓頭,才小聲道:“那就有勞夫人了。”

    趙夫人替他除了鞋襪,對著燈火一看,當即皺起了眉頭,難掩心疼的責怪道:“不是自己的腳怎的?卻踢得這般用力,我且看你明日如何走路!”  

    說完,竟又用力朝已經紅腫起來的腳趾上按了一下,疼的何厲當即倒吸涼氣。

    趙夫人又心疼又好笑,替他上了藥,突然問了句:“若是那金家小子當真被召了駙馬,你覺得七公主會如我這般待他?”

    何厲今兒第二回 噎住,半晌才氣憤憤道:“又不是我生的,卻管他作甚!”

    說完,竟也不忘哄媳婦,又嬉皮笑臉的對趙夫人道:“再說了,世上絕無幾人如夫人這般賢惠能幹又通情達理。”

    趙夫人笑著捶了他一下,抬手抿了抿頭髮,嗔道:“多大年紀了,還說這些渾話,叫人聽見了笑話。”

    話雖如此,可她面上難掩笑意,顯然極為受用。

    何厲哈哈一笑,一本正經道:“這又有什麼,咱們老夫老妻的,關起門來說幾句親近話又如何?難不成開封知府還能抓了去?再說了,還是夫人先起頭,說甚麼為夫身上都叫你看遍了的話,卻叫為夫如何哎呀!”

    趙夫人羞澀難當,不由得擰了他一把,雙頰緋紅,倒有幾分少女一般的嬌俏,較往日正經時別有一番風姿,只把何厲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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