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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急之下,他這番話說得著實有些前言不搭後語,大失水準,可杜文也聽明白了。
合著這小子是先下手為強!
這幾年他來自家就跟回家似的,爹娘妹妹待他也如親人一般無二,情分本就別外頭來的厚幾分,如今他率先表露心思,便是他們家原先沒有這個意思,考慮起來必然也會往這邊傾斜……
杜文一時心緒翻滾,不知是惱還是如何,只瞪著他不說話。
牧清寒又急切表白道:“你也知我素日為人,若不是真心,斷不肯出口的!我也知這般行事,著實有些孟浪了,可,可這一去就不知幾個春秋,且妹妹一年大似一年,長得越發好了,又聰慧過人,我也實在是怕……”
怕什麼,他沒明說,可杜文也不是不清楚,氣惱之餘又隱隱有些得意。
是了,你小子自然是要怕的,我妹妹那樣好的女孩兒,便是師娘也讚不絕口的,自然多的是人惦記!
且不說他們兄弟兩個如何,王氏卻跟杜河商議開了。
杜河沉默許久,倒沒說誰不好,只是皺眉道:“瑕兒,太小了,我還想多留她幾年呢。”
自己的小棉襖,王氏自然更不捨得,可這卻不是能感情用事的時候。
她嘆了口氣道:“你也是糊塗了,這種終身大事,許多人家早在家中女孩兒十歲上下就相看開了,定娃娃親的難不成還少?瑕兒如今也不算最早。且嫁娶一事何等鄭重,光是三媒六聘,一走好幾年的也多的很。再有嫁妝等物,哪樣不得用心預備?便是如今訂下來,到十五六歲也未必齊備呢!”
一番話說的杜河著實心痛難忍,他悶頭灌了一杯茶,瓮聲瓮氣道:“難不成,你果然相中了那小子?”
原先他還張口閉口牧少爺,哪成想今日得知對方竟然是個小狼崽子,想搶走自己嬌嬌嫩嫩的女兒,也就生出來許多不待見,轉頭就成了“那小子”。
王氏知道他素日疼女兒比自己更甚,也不多說,只道:“我且問你,那牧少爺你果然看不上?”
杜河張了張嘴,垂了腦袋,不言語。
他雖捨不得女兒,可實在說不出違心的話。
平心而論,牧清寒長得好,文武雙全,且這么小小年紀就中了秀才,難得家資巨厚,若真要結親,實在是杜家高攀了。
可,可他不捨得呀!
再說了,那小子平日裡看著倒是老實,誰承想竟打了這樣的主意!他們一家人竟也沒有看出來的,竟都由著他與瑕兒在一處!
可真是,可真是氣死了!
見杜河面上風雲變幻,王氏如何能猜不出他的心思?便緩緩道:“兩個孩子認識幾年了,又時常一同讀書識字,說笑玩樂,倒能算上半個青梅竹馬,也算知根知底。且難得他富甲一方竟還知道上進,為人也正派,沒有一般公子哥兒的毛病,若是舍了他,你當真能給瑕兒找個更好的?”
自家這個女兒性子也是有些怪的,不愛女紅、烹飪,又好舞文弄墨,怕是去一般人家都要受約束,可喜那牧少爺竟十分支持,又萬般牽就,只這一點,就殊為難得了。
杜河沉默半晌,突然又想起來一樁事,頓時底氣也足了:“旁的不說,牧家高門大戶,我聽說牧老爺只小妾就有十個八個,上樑不正下樑歪,萬一日後那小子也拉進去十個八個乃至更多,瑕兒如何自處?”
王氏氣笑了,反問道:“且不說貧賤夫妻百事哀,便是窮苦人家,找小妾的難不成少了?不過是個人品行罷了,遠的不說,你且看知縣大老爺,他竟是只有一位正妻呢!可再看咱們前門街上那家,分明拆了東牆補西牆,年前不還是納了一房小妾?”
說的杜河越發無言以對。
只是他一直都覺得女兒還小,壓根兒就沒想過這方面的事,今兒冷不丁得知有個臭小子竟覬覦多年,頓時接受不了,只覺得一顆心都被揪起來,好似此生至寶要給人生生挖了去,著實疼痛難忍。
他猛地一抹臉,也不說了,低頭朝外走去,背影中無端透著蕭索。
不說杜河,就是杜瑕自己看到那些名貴遠超平時的禮物,尤其從裡面抖出一張蝶戀花的箋子後,也有些呆了。
她不是傻子,自然對牧清寒的心思有所察覺,只是沒想到這一天,竟來的這樣快。
原先她並沒往這方面想,只是覺得重活一次不容易,便是努力掙錢,享受生活也就罷了。她甚至一直將杜文當成弟弟看!
可漸漸地,她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徹底融入到了這個世界,就連原本被自己呵護照顧的杜文,竟也已經能反過來為她遮風擋雨,為她帶來榮耀。
而且也確實是她看輕了旁人,她早在當年只有八歲的杜文藉由葫蘆結子一事說出一番連自己都沒想到的道理時就該知道的,自己眼中的孩子,未必就是孩子。
更何況如今牧清寒也十四歲了,這個年紀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都已經不算太小,有些特別著急的,說不定這年齡都要當爹了呢……
杜瑕想著,自己應該是喜歡他的。
他雖然是土生土長的大祿朝人,也不大會甜言蜜語,可實際上溫柔體貼,又足夠尊重自己。
是的,尊重,這種哪怕在所謂的文明的現代社會也很稀有的感情。
自己女紅粗糙,也不如何精通烹飪,反而像個男孩兒一樣拼命讀書識字,甚至於編寫離經叛道的話本……
老實說,這種行為放在時下,簡直比現代社會倡導極端女權更難令人接受!
可是,結婚?
杜瑕長長的吐了口氣,只覺得心情無比複雜,有欣喜有期待更有諸多不確定和忐忑,一時竟難以決斷。
所幸如今大家都還小,又沒說開,暫且,慢慢看著吧!
小燕端著茶湯進來,見自家姑娘雙目怔怔出神,忙道:“姑娘?姑娘!”
杜瑕驟然回神,眨眨眼:“什麼事?”
小燕道:“姑娘昨兒不是還跟我說,上回牧家送的禮就極重,您因為趕不及,就沒能好好回禮,這回便想借著中秋好好回了。可我看這一回竟比上一回更多更重呢,您還回麼?”
這一回……
想起剛才王氏進來,雖然沒說什麼,可明顯心裡揣了事兒。自己也不真是什麼都不懂的十二歲小姑娘,多方聯繫起來,也就能猜到……
想到這兒,杜瑕禁不住心跳加速,臉也微微泛紅。
小燕驚道:“姑娘,你的臉好紅呀,可是染了風寒?”
杜瑕慌忙捂臉,啐道:“胡說什麼,這才幾月?穿單的尚且有些熱呢,哪兒有什麼風寒!”
說著,她就拿起團扇,猛地扇了一陣,冷靜下來才道:“自然是要回的,下月哥哥就要去府學了,濟南府可是牧家地界兒,少不得要麻煩他們,自然該有所表示的。”
她也划算了好些天,打算戳一對兒麒麟,再來幾頭鹿、虎等鎮宅瑞獸猛獸,可以自己留著,可以送人。如今外頭已經炒到一個大的上千兩,自己這麼送,也不算失禮。
之所以送麒麟,是因為瑞獸護主,最吉祥安泰。牧家如今錢財夠多,她也不必再錦上添花,想來便是牧清輝本人也更希望家宅安寧吧。
作者有話要說:
杜文表示:我真是嗶了汪,老子把你當兄弟,你竟然想搶我的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