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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牧清寒不在家,杜瑕實在閒的很,又不大愛出去交際,就整天琢磨東琢磨西,去年在家裡用泥巴盤了一個土爐,隔三差五烤些東西吃。
外頭街上倒是有許多專賣烤餅烤肉的商戶,技術已然十分純熟,可一來人家指著這個過活,輕易不肯指點外人,二來杜瑕好歹也是西征將軍之妻,開封上檯面的人物,若只因為自己的一點口腹之慾就逼著人家傳授,也不像話,只好自己摸索。
然畢竟不是後世智能電子設備,溫度不明確不說,也不好調節,一開始總是失敗,不是夾生就是烤糊烤焦,竟浪費了許多糧食,著實叫人心疼又無奈。一直用了將近一個月,她和劉嫂子才漸漸總結出規律,這才用的順手了。
杜文等人倒罷了,因為平時就經常吃,並不覺得稀罕。唯獨牧清寒,本來已經思念成疾,莫說這樣一看就色香味俱全的好東西,哪怕此刻妻子端過來一碗煮爛了的面,恐怕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吃下去。
“我有口福啦!”
他洗淨了手,剛要去取,就聽毛毛也急急道:“要吃。”
牧清寒猶豫了下,先問妻子這時候的小孩子能不能吃這些,得到杜瑕點頭才將毛毛抱在懷中笑著問他想吃哪個餡兒的。
如今毛毛已經兩歲了,牙齒都已長齊,身子骨也健壯得很,胃口比一般同齡人好很多,早就開始添加輔食了。
杜瑕就笑,說:“你也不必問他,這饞貓偏愛牛肉的。”
牧清寒聞言也笑了,屈起手指頭颳了刮兒子的鼻尖兒,還是非常尊重小東西意見的問了一遍。
毛毛眨了眨眼睛,撥弄著自己的手指頭,盯著那些漂亮的餡餅看了一會兒,卻轉頭去問問牧清寒要吃哪個?
牧清寒失笑,有意逗弄於他,便一本正經的說:“你不知道的,在外打仗這兩年總是吃肉,甚少吃到新鮮的蔬菜,此刻想菜都快要想得瘋了,自然是要吃這土豆。”
這話說的,半真半假,叫眾人聽後都險些笑出來。
在外打仗難有蔬菜入口不假,可大祿處理蔬菜的技術已經十分發達,也時常有各色乾菜條兒一同運往前線戰場做補給,不然叫什麼沒說打仗,恐怕身子骨先就垮了。
再者,確實有些菜難以長途運輸,又容易壞,但是些蔬菜裡面並不包括番薯和土豆!甚至牧清寒在外面這兩年多吃的最多的就是耐儲藏又管飽的番薯和土豆。
還想呢,恐怕聽見這個名字就要反胃了。
他之所以這麼說,也純粹是為了逗弄兒子玩兒,因為他發現從餡餅剛一出現的那一刻起,小東西的眼睛就牢牢盯住了不斷散發著肉香味兒的幾盤,瞧,還偷偷吞口水哩!
眾人也都先不急著吃,只等著看毛毛作何選擇。
毛毛果然猶豫了,一雙充滿渴望的眼睛在牛肉餡餅上面死死打了幾個轉兒,又狠命咽了一下口水,然後才無比艱難地挪到土豆餡餅上,癟了癟嘴巴,帶著委屈卻又無比堅定的說道:“跟爹吃一樣的
牧清寒得一顆心都要化了!
這是他的兒子,有兒子果然是世上最美妙的感覺和經歷之一。
他朗聲大笑,將毛毛用力拋了幾個高兒,惹得小東西哈哈大笑,這才道:“爹逗你玩呢,爹也愛吃肉的。”
莫說只是逗他玩兒,便是不逗他玩,或者家裡窮的叮噹響,只要兒子愛吃,想吃,牧清寒就會想盡一切辦法弄了來!
平日裡,這餡餅的麵皮和餡兒都是劉嫂子親手弄的,杜瑕也不過看著說幾句嘴,就是後頭烤制,也是看的多,動手的少。
這就是講究的人家口中的“親自做”了。
不過今兒到底不同以往,牧清寒難得回來,杜瑕自然要大展廚藝,因此除了面是劉嫂子和,餡兒也是提前剁好了的,調味、包,乃至後頭的盯著時間烤制都是杜瑕親自弄的,果然可以毫不臉紅的說一句“親手做”的。
但見一個個巴掌大小的餡餅厚薄合度,大小適宜,因為剛烤出來,金燦燦的皮兒有著十分酥脆的口感,一口下去,伴隨著鮮香的味道一同響起的還有清脆的酥皮咔嚓聲。
裡頭還有肉汁呢!
牧清寒特別給面子,三口兩口就吃掉一個,不多時就又把第二個吃了,倒把眾人都看呆了。
杜瑕連忙給他遞水,又提醒道:“喜歡吃趕明兒再做,大晚上的,可別撐著了,快喝些水。”
牧清寒接過水來一飲而盡,動作十分豪放,引得杜瑕又笑了,笑著笑著卻又覺得心疼,不知不覺眼眶裡就噙了淚。
他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自己已經回家了,這會兒也不是四面埋伏,不定什麼時候就有敵人突襲,連吃飯睡覺都要搶時間的行軍……
眾人見了,不免也心酸起來,杜文更是起身,沖他一揖到地。
牧清寒阻攔不及,竟有些面上做燒,忙道:“三思,你這是作甚!”
“你當得起!”杜文嘆道:“不止你,每個上過戰場的將士,都當得起!很當得起!”
說完,又沖毛毛豎了豎大拇指,很認真的說道:“記住,你爹是英雄,乃是大大的英雄!”
毛毛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又低頭啃了一口餡餅,然後用力吞下去,張著油乎乎的小嘴兒問牧清寒道:“英雄是什麼?”
牧清寒出征期間,杜瑕雖然時常同兒子說起他的事跡,可也不過說他去保家衛國等等,是個了不起的男子漢,有擔當的錚錚男兒,卻從未用“英雄”這樣的字眼定義過。
眾人一怔,都笑開了。
次日一早,牧清寒就同杜河與王氏商議,說過幾日就同妻兒搬回去。
女兒孫子已經在這裡住了兩年,老兩口早就重新適應了這樣的生活,冷不丁聽說要走,一時間有些捨不得。
杜河就道:“不是說聖人賜的宅子還沒拾掇好麼?原先的宅子也一直沒個人氣兒,這會兒天寒地凍的,卻去哪裡?”
王氏也在一旁附和,道:“原先打算好歹過了年,可到底是聖人親賜的宅院,住就住吧,可這會兒還沒得呢!”
杜瑕就道:“我們準備先去北郊大營,那裡還有許多將士呢,這會兒也不得歸家,豈不冷清?再者一個月後我們就要搬回城來,恐怕也不能時常回去,好歹再看看將士們。”
另外還有一個緣故,牧清寒和杜瑕都沒說:
他們住在城裡,周圍全是人,頭幾天還能用休養、不見客來搪塞,可難不成還能擋一整個月?這小小宅院的,周圍巡邏士兵也不大多,難保不會打擾到家人,如此看來,還是早早避開的好。
別院自然也是不能住的,因為都在城裡,還得是北郊大營,偏遠不說,等閒人也進不去,實在是天下最清淨的所在了。
他們夫妻二人搬回去,一來慰問將士,加深感情,二來也可以安安靜靜的享受一回小夫妻的日子……
杜河與王氏卻沒想這麼多,只聽他們說的確實是正事,相互看了一眼,知道多說無用,只得作罷。
所幸不久之後女兒一家就回城了,且住的地方十分氣派繁華,雖然是在內城,可再想去看也是便宜的,就又歡喜起來。
可這忽爾扒拉要走了,王氏到底不舍,又拉著不住囑咐,說山中寒冷,注意保暖,又悄悄對女兒道:“不是娘說,姑爺才回來,日後也越發忙碌了,好歹你倆趁這一個月好生親香親香……再者山上也確實冷,不若暫且將毛毛放在這邊,我們幫忙照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