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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風似刀割,瘋狂摧殘著一切能摧殘的事物,連遠處原本曲線和緩的高山也耐不住,變得蕭索且萎靡,光禿禿的黑色石塊就這樣大咧咧的露著,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風雨摧殘下變得脆弱,最終化為砂礫。

    太冷了,冷到根本沒有下雨的可能,甚至連潔白柔軟的雪花都成了奢望,水汽往往到半空中就成了冰冷而堅硬的顆粒,打在臉上啪啪的疼。

    與炤戎的拉鋸戰已經進行到第三個月份,誠然炤戎已經快到極限,如今不過是負隅頑抗而已,可大祿將士們也沒好到哪裡去。

    事實上在這一帶作戰,打從出生以來就生長在中原的大祿將士遠比炤戎士兵承受著更大的壓力:不管是氣候還是飲食,甚至是光照時間和晝夜更替的差別,都讓他們更加難以忍受。

    然而即便如此,他們還是咬牙堅持著,因為他們都知道,不能退!

    能將原本心目中不可一世的強敵炤戎打殘,依然是所有人無法想像的巨大驚喜,而如今他們傾覆在即,若不趁此機會斬草除根,只怕來日便會春風吹又生!

    要麼不打,要麼就要將對方徹底打殘,打死,讓他們知道疼!

    上到將領,下到普通士卒,每個人身上都添了許多疤。事實上,這已經是十分幸運的了,因為那些真正不幸的,早已長眠在這片陌生又熟悉的土地,甚至連個衣冠冢都堆不起來。  

    經歷了長達十四個月的火與血的洗禮,這些原本稚嫩的士兵已經飛快地成長、成熟起來,他們的眼神中不再有迷茫和遲疑,取而代之的是堅毅與果決。

    因牧清寒和盧昭率領的部眾騎術出眾,又都是熱血沸騰的年輕人,比一般將士更為靈活機警,此番便在一名嚮導的陪同下打前陣。

    一行人已經趕了幾個時辰的路,冷硬的冰粒在寒風裹挾下一次又一次打著旋兒的擊打在身上,而耳邊除了呼嘯的風聲、冰粒磕碰之聲,以及馬蹄咔噠咔噠踩在硬如磐石的地面上的磕碰聲,就只剩下自己如牛一般粗野的呼吸。

    冷,冷的仿佛連說出的話,喘出的氣都會被瞬間凍成冰坨,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露在外面的眉毛、睫毛,頭髮,以及因為來不及修剪而越發蓬亂猙獰的鬍鬚上都已經結了冰碴,若非朝夕相處的戰友,當真誰也認不出誰。

    又走了一段,前去探路的斥候奔回來,聲音中帶著幾分欣喜道:“將軍!前方發現敵軍蹤跡!約莫百人上下!”

    牧清寒叫了一聲好,確認沒被發現之後,轉身對部下笑道:“都同我去捉狼,捉了做幾件狼皮襖子穿!”

    眾將士的笑聲被寒風吹得七零八落,不過絲毫掩飾不了他們內心的雀躍。  

    第一百一十九章

    炤戎人逐水草而生, 世代居住在草原之上, 以狼為圖騰,號稱自己是狼的後代, 故而大祿便每每戲稱斬殺敵軍的行動為捉狼。

    盧昭抖了抖韁繩, 略活動下已經僵硬的手指, 也笑著說道:“都把精神提起來,殺了狼咱們便同大軍匯合, 也叫他們瞧瞧咱們的威風!”

    如今大局已定,剩下的便是四處追捕這些小股潰兵。又因炤戎人性格兇猛,輕易輕視不得,便是這零零散散的幾百人跑了, 日後也可能成心頭大患,是以眾人都不敢怠慢。

    話音剛落, 眾人便朝著斥候來時的方向疾馳而去!

    馬蹄上都事先綁了布片,雖然此刻也被凍得鐵石一般, 可依舊比地面柔軟幾分, 馬兒跑動的聲音便被降至最低,不容易被敵軍發現。

    是夜,牧清寒率部眾與炤戎一股潰軍交鋒,殺敵一百二十三人!

    得勝本是值得慶賀的事情, 他們這支分隊贏了, 想必其他幾支隊伍也不會輸。可等他們按照事先約定同大軍匯合, 進到中軍大帳時,卻沒能見到預想中喜氣洋洋的場面。

    因炤戎已經潰不成軍, 蘇強和朱元兩人也已結束兩臂開弓的雙線作戰,月初就碰頭了。  

    蘇強同朱元平日裡就沒什麼交際,且前者又因為同聖人做了親家而倍感得意,隱約有些瞧不上落魄的朱元。可偏偏聖人也不願意蘇家榮耀太過,畢竟比起如今孤苦無依又已經老邁的朱元來,勢力盤根錯節的蘇家威脅更大些,因此此次出征,朱元為主,他為副,前者的職位和權勢都要壓過後者一頭,這也是讓蘇強最不舒服的地方。

    可如今未過門的媳婦非但沒能進一步給蘇家帶來榮耀,反而幾乎毀了他們的下一代,若朱元真有意對付蘇強,只怕他早就完蛋了!

    可饒是如此,蘇強也簡直要氣的嘔出血來,只得收斂,暫時同朱元合作,準備先好好打完這場仗,畢竟只有結結實實的軍功在身,才好向上面提要求……

    蘇強都想好了,待到回京之後,看若是蘇平當真吃了秤砣鐵了心的不回頭,他也不必堅持。誠然兒子養到這麼大不容易,可有那個功夫還不如再找個小妾,生個兒子,然後記到髮妻名下,這樣庶子也就搖身一變成了嫡子,他們蘇家的榮耀照樣可以繼續!

    他是疼愛那個唯一的嫡子不假,可前提是對方得爭氣!畢竟兒子這種東西說來稀罕,其實也不算難得,只要女人多些,還怕生不出兒子麼?

    所以當曾經喜愛的兒子與家族前途擺在一處時,蘇強幾乎是毫不猶豫的給自己想出了後路。  

    因一直有人出出進進,饒是帳篷裡頭燃著熊熊火堆,也沒比外頭溫暖多少,可只要看著那躍動的火光,牧清寒就覺得仿佛有一股暖意撲面而來。

    為防止有人偷襲,眾人如今都是和衣而臥,出入也盔甲在身,而那些鎧甲和兵刃都在過去一年多吸飽了敵軍的血,行走間便有一股肅殺。

    牧清寒的視線在包括朱元在內的幾位主帥面上掃過,只覺得疑惑。

    按理說,大戰勝利在即,這些日子他們也陸陸續續斬殺不少潰兵,便是不得意忘形,也該透出洋洋喜氣,怎的反而都是一副凝重的神色?尤其是自己和盧昭進來之後,不少人都不自覺的往他們這邊瞧,眼神十分複雜,朱元也是欲言又止的模樣。

    不管是盧昭還是牧清寒,與朱元都是早在開封北郊大營處出來的交情,知道他不是無緣無故賣關子的人,對視一眼之後都有了一種莫名的不安。

    眼見著朱元將幾名軍銜較低的將士遣出去之後,牧清寒終於忍不住出言問道:“將軍,可是軍情有變?”

    朱元沖他們抬抬下巴,道:“坐。”

    這位老將軍本就年事已高,眼下又常年在外,越髮鬢染霜華,可眼神卻依舊通透凌冽,當真如一隻隨時可能出擊的猛虎,便是蘇強也需避其鋒芒,不敢正面衝撞。  

    牧清寒和盧昭面面相覷,強壓下心頭不安,勉強坐下了。

    就見朱元瞧了盧昭一眼,沉吟片刻,才吐出一個足以天翻地覆的消息來:

    “南邊亂了,兩小國趁我大軍北壓之際,聯合雲貴兩地叛軍裡應外合……”

    盧昭早在聽他說南邊亂了的瞬間就在腦中嗡的一聲炸開,旋即突然明白了什麼,猛地站起,聲音急切的問道:“可是我父親他”

    “還不確定!”朱元接道:“信報剛來,說月初就打了一仗,如今情況還未可知。”

    話雖如此,可眾人都知道情況不容樂觀,饒是一貫愛同朱元擰著來的蘇強也眉頭緊鎖。

    盧老將軍乃兩廣節度使,而兩廣同雲貴相接,又南面臨海,本就時常遭受海寇侵擾,如今驟然大亂,豈不是腹背受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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