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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漏偏逢連夜雨,船破又遇頂頭風,更加悽慘的是,何葭同龐秀玉不熟,之所以能形成鐵三角也是由杜瑕從中聯絡,如今連接點沒了,想來何葭也不可能跟龐秀玉玩兒出什麼花來。
至於剩下的隊友中,偏偏她們又同表現可圈可點的蘇秀鬧掰了……
與九公主這邊滿地漏洞相比,七公主簡直意氣風發,信心十足。據可靠消息稱,她早在兩三個月之前就到處搜羅人才,這一次的隊伍更是引入兩位剛回京述職的武將家女兒,據說這兩個姑娘過去十多年都在西北長大,騎馬簡直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顯然不光杜瑕一人看出問題所在,進了球場之後,便是開朗如龐秀玉也笑不出來了,只是沉默著換了衣裳,長嘆道:“這一仗,不好打啊。”
看著對面兩張因為常年在塞外風吹日曬而格外黑紅粗糙的臉蛋,何葭只本能的吞了吞口水,聲音乾澀道:“唉,盡力而為吧。”
說老實話,其實這一回她本來不想來的。因她打馬球的技巧本就算不得頂尖,且她本就極度畏寒,如今天寒地凍的,恨不得屋子都不出的,哪裡想來打什麼馬球!
因此九公主下的第一張帖子,她是拒絕了的。
誰知因九公主本就偏文,交好的閨秀、命婦也多出自文臣家庭,都是一般的嬌滴滴,能拉出一支完整的隊伍已經實屬不易,且眼下又缺了一個杜瑕,哪裡能再放過一個活生生的何葭?因此竟又下了一張親筆所寫的帖子,言辭懇切到了極致,最後竟隱約帶了一點懇求。
饒是再如何平易近人,好歹人家也是公主之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偏何葭匆忙間還真是找不出什麼有力的說辭來回絕,若當真不去,說不得便要交惡了。
沒奈何,她只好又頂著寒風練了幾日,今兒便硬著頭皮來了。
只是實在冷得很,打球的騎裝為了行動方便又有些單薄,何葭這會兒一張嘴就頻頻發出上下兩排牙齒磕碰的聲音,當真可憐得很了。
隊伍中表現最平靜的當屬蘇秀,或者說她其實是另一種程度上的亢奮:
自打聖人公布了自家兄長同九公主的婚約之後,雖然誰也不能確定究竟什麼時候辦婚事,可她儼然已經成功將自己代入到了外戚的角色中去,非但隔三差五就尋些由頭去找九公主說話,便是平日裡與人交際,也必然三句話就要說到“九公主如何如何,我們家如何如何”上頭去,倒是惹了不少人在背地裡笑話。
這會兒大家又在一支隊伍中,整個準備期間,蘇秀都緊緊貼著九公主,神情十分得意,偶爾還要衝龐秀玉和何葭丟幾個得意洋洋和不屑一顧的眼神過來,簡直就差掛一塊“我是公主小姑子”的牌子在身上,這才好彰顯她今時不同往日的非凡身份!
非但如此,她還十分明目張胆的大拍馬屁,九公主說一句什麼她便要立刻跟一句,不僅旁人受不了,就連九公主本人似乎也已經被逼到了忍耐的極限。
九公主此人在外一貫和氣,從不公然給誰沒臉,因此即便此刻有些窩火,為防功虧一簣,也只得打碎牙往肚子裡咽。
龐秀玉卻與何葭在角落裡不斷進行眼神交流,目光中滿是譏笑與鄙夷。
想當初蘇秀此人雖然略顯張狂了些,可也沒到現在這般地步,這才多少時日,怎的就成了這副模樣!實在叫人吃驚。
看台上的杜瑕不知道準備室內發生了什麼事,可想也知道肯定和諧不到哪兒去,不由得有些擔憂。
身邊的杜文也沒好到哪兒去,生怕自家怕冷的媳婦受委屈,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準備室那頭,連方才誰上場了都沒留心……
兩位公主帶的隊伍是第二組出場的,前頭兩隊也打得十分激烈,頗為難捨難分,看台上叫好聲不斷,引得杜瑕也跟著喊了幾嗓子,雖然根本不知道誰是誰……
正看著,卻聽旁邊有人低聲討論起什麼賠率,已經被調動起熱情的杜瑕這才突然想起來,忙叫了小雀來,叫她出去打探外頭下注的情況。
小雀平日裡哪兒做過這樣的事?樂顛顛就往外頭去,然後張鐸帶過來的一個弟兄,叫黃斌的就笑道:“這等小事哪裡要勞煩姑娘親自跑一趟,小的去就好。”
小雀卻是為了湊熱鬧,並不願意交給旁人。
一旁的張鐸卻道:“姑娘有所不知,但凡下注的地方都不是什麼好去處,亂糟糟一團,醉漢無賴比比皆是,你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單獨去了,又穿戴的這樣不凡,保不齊就給什麼人盯上,到時豈不窩火?還是叫我這個兄弟陪著。”
他也看出來小雀這丫頭是想藉機玩一玩的,便沒說叫手下兄弟替她去,而是各退一步,叫黃斌陪她去,這才得了。
不多時,小雀興沖沖回來了,先說清楚了各自賠率,又主動對杜瑕夸道:“夫人,這位黃大哥甚是心細,方才還捉了兩個扒手,替一個老漢拿回了錢袋呢!”
杜瑕一聽,倒也來了興致,認真打量這個跟著自己並不久的護衛,見他身材高大,肩寬體闊,微黑的面龐上頭五官端正,眼神清澈,便點點頭,笑道:“你叫黃斌?我倒是聽老爺說起過你,還贊了許多回,果然不錯。”
一聽牧清寒竟也說過自己的好處,黃斌登時喜上心頭,臉龐都有些微微發紅了,忙抱拳道:“哪裡敢說這個!不過是小人本分,不當人子!”
杜瑕笑了聲,道:“不必過謙,你又是張大哥帶來的,我們自然信得過。”
一句話說的張鐸也不好意思起來,心頭又覺得十分溫暖,直覺一種被人信賴的歡喜,渾身上下都舒坦極了。
想當初混跡江湖,吃的是辛苦飯,賺的是亡命錢,飢一餐飽一餐,當真有今朝沒明日,居無定所,形容落魄,每到一處便要受人輕視,連尋常農夫都瞧不起他們這些跑江湖的,活的真是窩囊!
想不到就是當初貌似再尋常不過的一次護送活計,竟讓他認識了如今的老爺,連著夫人一家子也都是和善的,待他們也好得很,叫他們感激涕零。不光自己,他竟也能有替侄兒和兄弟們謀前程找出路的一日,真是值了!
杜文也勉強收回視線,打量黃斌一回,點頭贊道:“果然好個身板!”
杜瑕又往場中看了一眼,當即興致勃勃的掏了一張銀票子出來,交於小雀道:“你們再跑一趟,悄悄地,幫我壓七公主贏。”
“七公主?”
三人都愣住了,小雀更是直接問道:“可是夫人,龐夫人她們不都是九公主隊裡的麼?再者您素日裡也只同九公主有往來呀。”
杜瑕擺擺手,非常實在的說道:“我確實同她們要好,可要好歸要好,該賺錢的時候卻不能糊塗,哪裡敢意氣用事呢?去,這就去吧。”
就今天九公主的陣容,嘖嘖,除非七公主腦袋壞掉了,要同她上演一出姐妹情深,否則單看能輸幾個球吧!
“且慢!”她這麼做,搞得杜文也有些心癢難耐,當即也解了錢袋,掏了一錠十兩足銀,大笑道:“同你們夫人一般!”
說完又沖杜瑕道:“沒得你寬裕,便只壓十兩罷了。”
兄妹二人笑了一回,緊張感倒是消除不少。
第一場比賽上場的閨秀、少婦什麼的,杜瑕一個都不認識,自然不關心,只看個熱鬧罷了,等她們好容易打完了,不過胡亂跟著拍幾下手也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