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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瑕聽了就捶了他一把,又笑道:“什麼有主意,也不至於在這上頭拿主意,不然倒顯得我多麼矯情似的。趕明兒你若鎮守邊關,我自然也二話不說跟著的,這又怕什麼?你呀你,真是該擔心的不擔心,也不怕給人笑話。”
牧清寒摟的更緊了,聞言也笑了幾聲,胸膛劇烈震動,完了也自我打趣道:“除了你,我當真是沒人在怕的,能逗你笑一笑,倒也是我的功勞了。”
兩人笑了一陣,卻聽杜瑕又道:“哎呀,卻忘了植兒,他半月家來一趟可怎麼著?”
牧清寒滿不在乎道:“他也那麼大的人了,趕明兒也就娶媳婦了,你還擔心個甚。再說城中宅子還在呢,他自去歇息便是。若實在有什麼事,便是來北郊軍營也使得,報了名上來,誰還不許他進怎的?”
這都什麼呀,杜瑕直接噴笑出聲,覺得牧植這孩子攤上這樣的叔父……其實也挺不靠譜的。
什麼宅子還在,當人家無家可歸呢還是掏不起住店的錢?便是學裡也許學子留宿呢,人家之所以來家,不就是因為他們這一對叔叔嬸嬸在麼?若是你都不住在那兒了,人家巴巴兒的跑去幹嘛?睡空房子麼?!
“聽你說的什麼話,”她快要被笑壞了,道:“你見哪個學子有事兒沒事兒往軍營跑的?當初你既主動強留了人家在開封,好歹也是做叔父的,沒得這會兒又要撒手不管了。這麼著,若是我得空呢,就半月家來一趟,也看看哥哥嫂子和爹娘他們,順便採買些東西,走動走動,也看看他;若是不得空呢,只好委屈他一番,叫他去那頭也就是了。”
牧清寒聽她安排的很好,自然沒話說,不過還是有些酸溜溜的,又叫杜瑕笑了許久。
第八十一章
開封四郊的軍營中, 數北郊地形地勢最為複雜,不僅有水,更多山巒起伏, 又與北方炤戎僅一省之隔, 易受侵擾,因此最為兵強馬壯,人員編制也最充沛。
大祿朝原則上以百人為都, 五都為營, 五營為軍,十軍為廂,可實際編制卻常常有所刪減。
就好比當下, 開封北郊地理位置最為關鍵,因此一直是滿員的十軍,剩下東西南三面則分配剩下的二十二軍, 平均下來也不過七八個軍,並不滿一廂。不過因為這些年這三面並無大的戰亂,也就一直這麼維持著。
聽上去似乎不免有些寒磣, 可除了跟聖人崇文抑武的做派有關之外, 之前大戰的慘烈減員也有很大關聯。
大祿朝剛定下來那些年,國內處處皆燃戰火,無處不是戰場, 每家都有傷亡,而死去的往往也是最精壯的男人們,想要徹底填補這一段人口空白, 這幾十年也不過堪堪夠用罷了。
後來人口發展起來,當今卻又不大重視,導致士兵地位低下,民間參軍積極性不高,是以如今放眼全國,也不過有開封八萬禁軍,周邊不足十萬廂軍,地方上最多不過八萬上下禁軍,廂軍倒有將近十四萬上下,統共也不過區區三十來萬,絕對不超過四十萬常備軍,還不算裡頭吃空餉等各種水分。若真扣去這些,想來真正遇到戰事能立即拉出來的常備軍,撐死不過二十五到三十萬之間。
而且廂軍往往戰鬥力低下,最近這些年更是疏於管轄、訓練,只不過叫他們做些修城鋪路、打造兵器、維持治安等活計,算不得真戰士,若有戰事……真是想想就頭疼。
然而那些都是後話,眼下牧清寒最該頭疼的,卻是軍營之中一眾老油子的下馬威。
有人羨慕就有人眼紅,有人服氣也有人不服。
憑什麼老子混了一輩子才是個虞侯、部頭,他毛都沒長齊的就成了四品大員?
甭跟老子扯什麼科舉的,咱們要的是能帶兵打仗的,不是那些讀書讀傻了的呆子,難不成敵軍殺進來了,你能用書口袋憋死他們?
誰願意叫個黃毛小子騎在頭上指手畫腳作威作福?既然來了,想叫咱們聽話卻也不難,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若能叫咱們都心服口服,日後莫說聽指揮,便是叫上刀山下油鍋也不皺眉頭一下,這條命就賣與你了!
可若沒得真本事,趁早滾蛋,老老實實滾回去當你的朝堂官兒,這山裡頭的風太硬,當心吹裂了你的細皮嫩肉!
牧清寒、杜瑕和盧昭、龐秀玉兩家都是同一天搬過去的,儘管職位相差懸殊,可因為同在一軍,住的地方倒不遠。
山上地廣人稀,牧清寒又官居四品,統共整個北郊能與他比肩的也不過四人,住所竟十分敞闊。
這是個完整的院落,一應都是砍了山上木頭搭建而成,簡單質樸又結實耐用,正北一溜兒正房,臥房正廳書房工作間等都有了,綽綽有餘;東西兩側各有廂房,廚房、倉庫、下屬、下人住所都在那裡;正中好大一座四四方方的院子,縱橫怕不有六七十步,跑馬都使得,水井石凳等都是齊備的。可若是五品以下的官員,就沒有單獨水井,要去山腰的公用水井打水,也可使喚小兵跑腿兒。
南邊院牆和正門也是就地取材的木柵欄,左右兩側打開的木門,左手邊是馬棚,右手邊可以放些器具什麼。
因山間不似平地,高低起伏寬窄不定,所以住宅區往往也是根據地形地勢穿插著安排各級官員的住宅,這一帶卻只能塞下兩座牧清寒這等級別的官員住宅,剩下的都是小頭目的小房子小居所。
除了牧清寒之外,斜對面約莫兩三百步也住著一位軍都指揮使,卻是第四軍的,叫朱元,已經五十多歲了,精神矍鑠,臂力驚人,箭術奇佳,有“神箭將軍”的美譽。
聽說這位老將曾不止一次親歷戰爭,為人仗義爽直,在軍中威望甚高。
來之前,杜瑕和牧清寒分析情況時,就已經默契的認定:只要搞定這位朱元老將軍,想必其他什麼都不足為據,可事半功倍了。
因到底是在軍營,不便張揚,杜瑕仔細斟酌一番,只帶了小燕、小蟬、劉嫂子另兩個粗使婆子各一家四口,再有牧清寒那邊,也有阿唐、於猛、張京和幾個得力小廝,還有一個管事的,一個馬夫,上下加起來也有三四房人二十號出頭,搬起家來也顯得浩浩蕩蕩,只是等都各自歸位之後就絲毫不顯了。
牧清寒自去報導,杜瑕就在家裡指揮著人拾掇東西,忙而不亂。
早就聽說今兒有一位極年輕的軍指揮使大人帶著家眷前來上任,因此一早就有許多士兵等著看,這會兒便三三兩兩湊上來主動幫忙。
杜瑕一一認準了他們的模樣,又分別問了各自職位和所屬,準備好生招呼。
有持積極態度上來幫忙、套近乎的,也有許多目前並不表態,只遠遠瞧動靜的,比如說斜對面那家朱都指揮使家,就門戶緊閉,沒得動靜。
杜瑕心中有些打鼓,這算是個閉門羹麼?
等收拾的差不多,她又叫劉嫂子略整治一桌茶飯,留那些兵士們吃了。
原本那些兵士見她年輕貌美,又舉止有度,說不出的好看,且聽說早有才名,還有些放不開,十分扭捏;可後來觀她言行舉止也十分爽朗,眼神清明,絲毫不嫌棄他們這些底層士卒,不覺心花怒放,紛紛敞開吃起來。
等他們真開始吃了,杜瑕才暗暗吃驚,心道原先只阿唐一個大肚漢,若是日後在軍營紮根,少不得要請諸多同僚相聚,恐怕糧食消耗要再創新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