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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著老太君剛剛緩和的臉色又變了,他拂了拂伸手的塵土,仿佛這場鬧劇與自己無關,這便往出走,連紅連忙跟上。
將軍府是萬年不變的沉寂,他站在院中,看著主屋那個房頂,時間好像已經定格,有個男子在上面喝酒,他孤寂的身影,微醺的醉意,獨特的劍法,還有那望向北方向往的神態,仿佛就在眼前。
院中過往的小廝跪在地上不敢言語,連紅在身後輕咳了一聲,連城轉過頭,直直走了出去。
馬車就挺在門口,連紅先坐上車轅,待主子坐穩了,這才甩起了鞭子,因是將軍府與公主府距離也不是很遠,不多一會,就到了門口,連城還未下車,就見著連碧在大門口站著,見了馬車人就迎了上來。
他躍下馬車,連碧湊上前來,低聲問道:“小公子找到了麼?”
連城點頭:“他沒事,不用擔心。”
“我不是擔心他,”連碧忙道:“我是擔心你啊將軍,剛跟著公主回府差點就去找你們了。”
“找我做什麼?”連城帶著紅碧二人走進公主府:“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從來就傷不了我。”
院中小廝丫頭都忙著收拾花糙,因是人多,主僕也沒在言語,直到回了主屋,連紅憋了一道的話,這才忍不住發問,她關好了房門,不解道:“將軍真的要為公主娶小?”
連城嗤笑出聲,他坐在桌邊,一手支著半邊臉,發上的金流蘇隨著他的動作而垂到了臉邊,一手輕輕別在耳後,狡黠地笑意在眼中閃爍,見兩個人皆是好奇地看著他,這才好笑道:“我是答應了,可這有什麼關係,三公主是不會娶他的。”
“將軍萬萬不可,”連紅急道:“這女子的心意可不是這般試探的法啊,若是她……”連碧也是連連點頭,她話還尚未說完,連城已然把她打斷:“若是她怎麼樣?”他劍眉輕輕挑起:“若是她真的想娶連玉,那就成全她,反正我也有別的事去做,離了她也能過活,不過啊,”他失笑道:“怕是三公主給不給我這個機會還兩說呢……”
“那咱們現在該怎麼辦?就等著小公子回來?”連碧長吁了一口氣,跟著連城久了,他知道將軍定然是有把握才這麼說的。
連城聞言忽然失了笑意,他坐直了身體,沉聲道:“咱們去開棺,接我爹出來。”
連紅知道他在將軍府說的話,也不奇怪,連碧卻是嚇了一跳:“將軍說什麼呢!主君大人他……”
“他在那冷著呢,我要送他回家……”連城道:“這件事我反覆想了好久,能幫我去大遼的只有一個人。”
“大遼?”連碧失聲道:“將軍你忘記了女皇對你的禁令?你終身都不能去那個地方的!”
他沉默了,低垂的眼瞼帶著些許不甘。
連紅狠狠瞪了連碧一眼,她狀似無意問道:“三公主還在學士府麼?你怎麼先回來了?”
連碧會意過來,忙答道:“不是,你們前腳走了,我們後腳就回來了,可宮中來了個小太監,也不知道什麼事兒,三公主急得一下子跳了起來,她出來的時候我看著臉色十分不好,估計也不是什麼好事。”
“進宮了?”連城抬眸:“宮中的事她一向躲著都來不及,能讓她急得跳腳的,什麼事呢……”
紅碧二人面面相覷,這麼快就能成功地轉移了話題,將軍也算上心了……
☆、冷宮有個爹
扶蘇聽連碧說將軍府出事了,她也沒在學士府多做停留,直接回了公主府,老師的話說得極其隱晦,可是她聽得懂了,這個時候,若是再研究生僻字怕是過於遲鈍了,扶夕父女大力推廣改革,他們招募了許多有抱負的小公子,提倡男女平等。
男權在這個世界是禁語,逍遙王這般行事豈不是對女皇公然叫板?可女皇至今尚未作出任何責罰的舉動,扶蘇知道,這種平靜也只是表面,一路上,她都悶悶不樂,不得不去深想,表姐送來這本書,到底是為了什麼,簡單點說,知道她一向喜歡才送來討她的歡心?可能麼?略微提升的好感一下子跌到谷底。
她在試探,這個認知在腦中生了根,為了所謂的皇朝權勢麼?扶蘇失望透底,誰不知道她一向遠離政治中心,有必要這樣麼……
原以為沮喪的心情回去躺一會就能緩和些,誰知道剛一回來,宮中就來人了,相熟的小太監急急跑了來,說是爹爹與人打起來了!
她的父君在後宮是一個獨特的存在,名義上這個人已經死了,所以只能喚他爹爹,這個稱謂在別人眼中只是一個極其低微的稱呼,他們以為只有地位低下的人才會這樣,扶蘇卻不以為意,她覺得能像普通人那樣叫著爹爹也是一樣很幸運和幸福的事情。
扶蘇的親爹,原來是女皇的暗衛,早在她還只是二公主的時候就跟在她身邊,後來她娶了相府公子,也就是路君後,一路走上權勢的巔峰,才為這個只有號碼牌的人賜名如塵,他相貌出眾,也曾榮寵一時,後來朝中大臣聯名上奏,女皇為此人連孕兩子,又因三兩日沒去早朝,這便以那蠱惑女皇的罪名論罪後宮,當時女皇臨近產期,割愛將他關禁在冷宮,對外宣稱此人已死。
這件事只有路君後知道一二,後來容貴君進宮,女皇倒似忘記了如塵,一心寵著這小主,雖然也沒給他留個後,但是對他幾近百依百順,他與君後兩人一直是兩相生厭,為了爭寵各不相讓,容貴君雖然是異國皇子,但是因也不好挑起兩國事端,這路君後還真不好下手,久而久之在後宮竟也成了氣候。
冷宮中只有一個人住,就是如塵,扶蘇和扶穎的爹,他從不會步出一步,別人更不會走進半步,因為在後宮之中,那是禁地,除了常貴每月出來採辦任何人不得出入,那裡面所有物件一應俱全,侍候他的正是這個叫常貴的老太監。
昨晚也沒發現這如貴君有什麼異常,他平日裡喜歡練劍,雕刻,以及睡覺,因為早年做暗衛的時候日夜難眠,自從進了冷宮他就一直注重睡眠,就算偶爾精神失常,也會準時入睡,可這常貴派來的小太監卻說他一大早就不見了,等他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跟容貴君打了起來,這還了得!
眾人好說歹說是將人分了開來,送回了冷宮,那容貴君何時受過這等氣,他帶著群宮人就衝進了冷宮,然後就是混亂。
扶蘇進宮的時候事情已經抑制住了,女皇和路君後都齊齊出現在了冷宮,容貴君等人在一邊氣憤填膺地跪著,她顧不上仔細看他那張憤怒的臉,因是腳傷未好,可是小魚兒扶著一路來的,她的爹,如塵貴君一臉無辜地看著她,他也跪著,上下打量著沒見什麼傷處,她這才放下了心。
先過去見禮。
“扶蘇參見母皇,父君。”她們姐妹三人都尊稱路君後為父君。
“你來得倒是快,”女皇面色不虞,淡淡道:“既然傷著了,就坐下吧。”
小魚兒連忙扶著她坐下,路君後與女皇齊肩坐著,他心中暗笑,面上卻不露一分。
“說說吧,”他看向容貴君:“怎麼回事?”
容貴君一臉委屈地看著女皇:“皇上可要為我做主啊,瞧瞧這個瘋子給我打成什麼樣子了?”
扶蘇聽了這才注意到他的臉上果然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她看向爹爹,他卻皺眉看著容貴君,很是出神。
女皇看著如塵,深邃的目光卻看不出一絲波瀾:“如塵……”她停頓了一下,等他看向自己這才問道:“你打他幹什麼?”
“對啊,如塵哥哥今天怎麼出了冷宮了?”路君後奇道:“你怎麼和容貴君打起來了?”
如塵這會腦中十分清楚,他似想了一會,這才答道:“他先打我的。”
沒等女皇開口,扶蘇問道:“他打你哪裡了,還不說給君後聽聽?”
“他罵我,還叫人拉著打我,還掐我胳膊了……”
如塵點頭,他將袖子拉得老高,急的常貴連忙按住,這一邊可有不少女侍衛呢,扶蘇也是三兩下蹦到他身邊,跟著常貴拽住氣力奇大的爹爹。
“好啦好啦,不看了不看了,”她哄騙道:“君後和母皇都瞧見了,爹爹別鬧了……”
“誰是你爹?”如塵啪的一下拍掉她的手:“你是誰兒啊?”
扶蘇再伸手,他伸手欲打,她連忙躲了開去,路君後笑道:“弟弟你看,他現在有了病症,就連我也得喚聲哥哥好生哄著,你就別跟他一般見識了罷!”
容貴君知道冷宮中有這麼個人,可一直不得一見,聽路君後這話音兒是不打算追究他的過錯了?這口氣難以咽下,抬眼看著沉默的女皇,他咬牙道:“我在御花園遇見的他,還以為是哪個殿中的才人,不想他不懂規矩,還打了我,若不是追到這冷宮中來,還不知道後宮還有這麼個人,皇上,您不知道,這冷宮中竟然有侍衛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