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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日扶蘇開始注意她,她仍舊時常在眼前晃悠,她身材高挑,她時常穿著高領,她嗓音獨特……一切的一切,就像是入了魔障,總覺得表姐越來越像是書中常見的男扮女裝的人,並且,扶蘇的心也隨著那幾日的胡亂猜測,而變得怪異。
表姐一靠近,就心如搗鼓,扶蘇總是不自覺地看向她的雙唇,也是那時年紀尚小,她想得極其簡單,便是直接問了她。
沒想到她竟然承認了!
如果她真的是個男人,那就說得通,扶蘇心中竟是隱隱歡喜,她給自己找了理由,不好女風,並未想太多,這件事還未待深想,次日就捅到了女皇面前。
當時與小魚兒一起伺候她的還有一個小蝦米,他年紀稍長,整日跟在身後,那天女皇無意間問了扶蘇,想娶一個什麼樣的夫君,當時攝政王皇叔也在場,她脫口而出,說想娶表姐這樣的男人。
此事登時引起了軒然大/波,攝政王立時要求女皇正身,扶蘇想得極其簡單,可此事非同小可,若出差錯,便是欺君之罪。
女皇也很重視,當即將在郡王府的扶夕宣了來,她當堂驗身,是千真萬確的女兒之身,扶蘇傻眼,當時表姐只冷淡地瞥了她一眼,解釋說,那只是一個逗弄她的玩笑。
結果這個玩笑的後果就是小蝦米當場杖斃,而她,顧念了那柔弱身子,在宗人府靈牌面前跪了三日。
女皇對她說,讓她長長記性。
扶蘇不吃不喝,她理解不了這個玩笑,這件事竟然害死了她隨身長侍,那時她跪在大殿之上苦苦哀求母皇,她卻置之不聞,攝政王唇邊的冷笑,表姐淡漠的表情,那個上一刻還鮮活的人命,陪伴了她十年的小蝦米,這一切都牢牢印在了腦子裡。
她腦子一片茫然,那年十三歲,在宗人府不吃不喝倔強地跪了三天兩夜,期間幾撥人來勸她敷衍了事,她都仿若未聞,最後就在極其虛弱的時候,她甚至都覺得眼花耳鳴了,扶夕來了。
這個表姐,第一次見她哭得如此狼狽,她將自個摟在懷中,仿佛挨了罰的是她一般,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一直解釋著,說不知道會變成這樣,說這件事非同小可,這樣才不能惹禍。她一直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她哭紅的眼睛,甚至都讓扶蘇產生了錯覺,她在暈倒前的那一刻,想的便是,這個表姐她,她難道好女風麼,為何她的眼中全是滿滿的情意……
扶蘇在宗人府暈倒,後來養了幾天病,也大好了,表姐經常來看她,那種刻意的討好,那眼中寵溺的目光,更加肯定了她的想法,想起那死去的小蝦米,她去了郡王府告了狀,攝政王當即給扶夕下了禁足的命令。
再次相見,扶夕身邊已經多了一個小公子,蘇澈,這個人是蘇大學士家的,他文武雙全,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未行那成人禮之前,那日與表姐去大學士家中拜訪,後園一見,驚為天人,當時他連發三箭,那身姿卻是一般人無法可及,扶蘇對表姐說,公子驚鴻,女大當娶。
後來也不是沒見過,可這小公子對她莫名其妙的反感,對表姐倒是親近,她也未曾在意,扶夕與蘇澈出雙入對,沒多久就定了婚事,扶蘇進了譯書房,表姐仍是表姐,她卻不敢再多看一眼,偶爾對視的目光也總是遠遠躲開,久而久之,也習慣了疏遠。
其間,扶夕多次示好,扶蘇都視而不見,這次從為羅瓊解圍,到贈書,扶蘇思來想去都是自己太小心眼,除去皇家那些不得不防的齷蹉事,其實除了扶穎,她對自己,逗弄也好,戲謔也罷,總也是真心相待過……
心中想著往事,扶蘇已是一口氣看了十多頁,其中一頁,她緊緊按住,激動得差點跳起來,這書中提及的文字,生活習慣等等,都好像是中國古代的一個朝代,可她原本不是學這個的,難以確定究竟是哪個朝代的,那些字也眼生的很,仔細描了幾個在紙上,她思索片刻,便讓小魚兒去準備馬車。
將這本遊記仔細收在了暗格之中,扶蘇等著小魚兒回頭來扶,她小心將腳包了兩圈,依舊穿了大鞋子,兩個人這就要出門。
說起她走向譯書房這條道路,都要感謝蘇大學士,她也算她的門生,原先女皇是不同意她進譯書房的,可是有一次塔爾小國來了使者,這小國久不往來,多年以來,竟然流失了譯者,幸虧扶蘇喜愛看書,曾研究過各國語言,她緊急救了場,然後女皇問她想要什麼封賞,那日,她說她想進譯書房。
大學士她怎麼能不通言語呢,她不過是給扶蘇創造了機會,她一點也不想浪費時間,那些生僻字,直接去問大學士,或許就有結果。
小魚兒扶著她剛從書房出來,就遇見在迎面而來的連城,他見二人一副要出門的樣子很是吃驚,也不知是怎麼,他一臉的小心之意。
“妻主……這是要去哪裡?”
扶蘇整個人都愣住了,連城一口一個本將軍,亦或是公主長公主短的,這會子叫的哪門子妻主,她有點戒備,不解道:“你有什麼事?”
他的確有事,扶夕走了有一會了,臨走時候她說的那句話就像是在他的心窩處扎了把冰刃,他在亭中吹了陣涼風,覺得從頭到腳全是涼意,念及扶蘇身上的暖意,因想著是自己的妻主麼,就理所當然地衝來了,只是他也沒想到,這一句妻主竟是脫口而出。
“嗯……我想回房。”連城道:“你也去。”
扶蘇更加迷惑了,她站穩身子,揮手讓小魚兒走遠了些,皺眉問道:“到底什麼事啊?這沒別人,你說吧。”
連城神色疲憊,他一手抓了她的胳膊,堅定道:“回房說。”
扶蘇哭笑不得:“什麼事非要回房說?我有事要去學士府一趟,你不說我可走了。”
他向前一步忽然將她緊緊抱住,在她耳邊低喃道:“就這事,我冷……”
“你幹什麼呢!”
弄不明白他這是怎麼了,扶蘇一把將人推開,他也未作糾纏,只站在一邊重重點頭。
“對不住了公主殿下,”連城道:“我想我明白了……”
話音未落人已經是轉身就走,扶蘇莫名其妙,她在他身後喊道:“喂!你又明白什麼了!”
人腿長腳快,轉眼就消失在了院中,小魚兒連忙來扶,扶蘇忽然對這位彆扭的夫君產生了那麼點的好奇,馬車就在門外,她想也不急於一時,這便追著回了主屋。
連城側身在床上縮成一團,他身上蓋著一床被子,見扶蘇進屋,連眼睛都沒多眨一下,扶蘇緩緩跳到床邊,嘟嚷道:“這大熱的天兒,你蓋被子做什麼?”
他撇嘴:“我冷……”
那樣子委屈至極,仿佛孩童撒嬌的口氣,扶蘇一下呆了:“不帶這樣的,我說將軍大人,你可比我大著呢……你這是怎麼了?”
“公主不必管我,”他聞言愣住,低眉道:“連城知道公主不待見我。”
“我……”她嘆息道:“我不是不待見你,這……這從何說起啊!”
“你怎麼不是不待見我?”連城低聲道:“我心裡難受,你不是我的妻主麼……不是應該對我好麼?我可是你的人了……”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到了最後竟是低不可聞。
扶蘇吃不准這是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她知道,他心中就是這麼想的,也就這麼說了,他心裡難受……想著想著,口中登時放軟了聲音。
“嗯……你說得沒錯,”她輕笑道:“你是我的人了,我是應該對你好,那你說說怎麼個好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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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魚兒在門口傻傻等著,公主只說讓他等,可她進去有一會兒了,只聽見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他也不敢細聽,更不敢前去打擾。
又站了一會兒,想敲門問問公主還去不去,貼近了門,卻不敢再動。
兩個人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
“這樣就不冷了?嗯?”
“嗯……”
“可是連城你確定你一點都不熱麼?我好熱啊……”
“我也有點……”
“算了……你這是故意勾/引我麼?”
“當然不是……不過公主若是想要連城的話,我可以侍候你……”
“別動,不行……你還來真的啊……我這腳還傷著呢……”
“你身上好熱……”
“你身上也很熱好麼?”
“可公主你眼中都要冒火了……”
“別看我……”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