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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在西廂房出來,叫上侍衛隊回去了,走到大門口卻是愣住了。
少年也不是當年的年少無知了,虛長兩歲都不是白長的,人情世故都懂了。檀越一身白衣,倚在朱門旁邊,還踢著腳下的門檻,瘦高的身姿略顯寂寥,遠遠看著,竟是讓她生出了些許錯覺來。
仔細一看,才是上前:“你怎麼到這來了?”
聽見她張口問他了,檀越才是抬頭。
他站直了身子,在門口等著她走到跟前才是開口:“阿嫂回到這裡的心情,大抵就和我回到檀家一樣的吧。”
她笑,站了他的面前:“你回檀家什麼心情?”
檀越也是輕笑出聲:“物是人非。”
的確是,物是人非。
徐良玉哂笑一聲,往出走了:“你多大年紀,還物是人非,等你日後成家立室再說這個話不遲。”
上了車了,檀越變戲法一樣拿出一本帳冊,站在車邊透過車窗給了她,車外都是侍衛隊,他說不出別個,只挑著窗簾,無聲地叫著阿嫂。她忙是接了在手裡,讓他先走了。放下了窗簾,徐良玉忙是將帳冊翻開了來,薄薄一冊,裡面夾著一紙書信,字跡潦糙得很。
她看了兩眼,腦袋嗡的一聲。
第100章一零一
第一百零一章
趙氏舟車勞頓,回到徐家就歇下了。
過了這么半天,徐家老太太還在,即使是頻頻冷場,但是她也帶著小孫女和徐懷信一直在徐家前堂坐著,徐有義問了老娘什麼事,畢竟是自己的阿娘,只說有事是要幫忙的。
老太太拄著拐杖,只是拄了拄,光只是問徐良玉哪裡去了。
她現在知道,整個徐家了,倘若徐良玉不開口,是沒有人能幫到徐懷信的,是以一直在堂口等著她,茶喝了一盞又一盞,冷了便是換了熱的,來來回回換了四五回,終於有消息了,說徐良玉回來了。
如今已經是今非昔比,徐良玉出入之間,都有侍衛隊跟著。
徐有義迎了出去,忙給這些人都安頓了,先攔住了自己的小女兒。
一看他那猶猶豫豫的模樣,徐良玉抬一眼便知道他為難什麼:“怎麼,祖母還沒走呢?”
徐有義直嘆了口氣:“畢竟是我兄弟,畢竟是你祖母,千錯萬錯,你就看在阿耶的份上,能幫她一把就幫幫她,聽說懷信的那倆鋪子現在也抵了出去,家裡快過不下去了。”
能好得了嗎?
徐懷信的那兩個鋪子之前全都依仗著阿娘和她,後來非要撇清干係,他自己不是行商的那塊料,整日在溫柔鄉當中泡著,不知人間冷暖溫飽,之前那些富餘揮霍得很快,日子哪裡能禁得住這樣過。
徐良玉早就聽檀越說了,現下她才下馬車,撕毀了那封書信腿還軟著,哪有心情去管她們:“人各有命,我去管他們,又有誰來管我們呢!”
徐有義就站在她的面前,不讓她走:“你這說的什麼話,難道要看著他們活不了?”
他從來都是個孝子,拉扯著自己兄弟這麼多年都習慣了,若是平常要麼痛快幫了他們,要麼說一番氣話堵得阿耶啞口無言,此時看著自己的父親,忽然生出了一種無力感。
她腦袋裡面才像是被雷劈了一樣,現在還沒緩過來,抬眼看著徐有義,也只是懨懨地嗯了聲,避開他往前堂來了。他見她終於鬆口,又是擔心地跟了她的身後:“怎麼臉色這麼差,阿耶讓人給你做點湯麵?”
她仿若未聞,只對他擺了擺手。
進了前堂,徐良玉站在堂口往裡看,老祖母依舊是從前那般模樣,端端坐在桌前,拿著茶水藉此避開她的目光。徐懷信站了她的身後,可是一臉欣喜:“阿娘,良玉回來了!”
徐有義輕咳一聲,徐良玉才像是回魂了,她款款走了老太太的面前,輕輕一欠身,沒有少半點禮數:“祖母安好。”
老太太嗯了聲,也是眉開眼笑:“我在洛州可都聽說了,我們家徐娘子可是出盡了風頭,現在是當真進了王府里去,出息了!”
從前她可不待見這個孫女,哪有這般笑臉。
徐良玉嗤笑一聲,回身逕自坐下:“傳言不可信,祖母休聽別個胡說。”
這哪裡是胡說呢,出入都有侍衛隊護著,身上穿的戴的都看得出來,當真是氣派了,老太太忙是回頭瞥了徐懷信一眼:“還不是你妹子家裡,出了點小差錯,現在兩個鋪子都抵了別人的手裡,要說我們當然是一家人,總不能讓咱們家的鋪子落入別人的手裡,你說是吧?良玉?”
徐良玉垂著眼,臉上也看不出什麼神色。
老太太見此模樣,又瞥了眼徐有義:“要說這兩個鋪子,也是沒剩多少銀錢,分家的時候都還了租房銀錢,之前接手時候還有些外債,都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們可不能不管你兄弟!”
若是從前,徐良玉早一口應下來了。
現下他偷眼瞥著女兒的臉色,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忙是叫了女兒一聲:“良玉!”
徐良玉坦然回望:“怎麼了,阿耶?”
急得徐有義瞪了眼睛,只給女兒使著眼色,可惜她也只是淡定瞥了他一眼,根本沒有想搭話的意思,少不得他張口說出來:“看看能不能……”
老娘和兄弟都期盼著望著他,結果話不等全都說來,已被她斷然拒絕:“不能!”
徐良玉依舊垂著眼帘,沒多大精神的模樣。
徐老太太可是頓時就惱了,拿了拐杖就站了起來,瞪著徐有義氣得直拍桌子:“窩囊了一輩子了,到頭來連自己閨女都管不了了,你兄弟現在有難了,你就幫幫他能怎麼樣?你老娘還有幾年活頭,你這是想要將我活活氣死啊!”
說著拿著拐杖又要上前打他,徐懷信忙是在身邊扶住了:“阿娘別生氣別生氣,之前我的確不太懂事傷了阿兄和阿嫂的心,不想幫我也是應該的,不怨阿兄,都怪我都怪我。”
說著轉身撲騰跪了徐有義的面前:“阿兄若是還生氣,就打我罵我,我都受著,就是那倆個鋪子,都是阿嫂心血,平白給了別人還不如給我,我欠了些銀錢現在就……就一時補不上了,日後掙了銀錢了,自然要報答阿兄阿嫂的。”
說著,回頭望向徐良玉:“侄女兒,難不成還真讓我給你也磕一個?”
徐良玉勉強有了點精神,霍然站了起來:“不敢,我怕折壽。”
說著走了徐有義的面前,輕輕福了福身:“不是我不想幫,是我現在無能為力,你可以問問你的好兄弟,欠了人家多少銀錢。”
多少銀錢,那兩個鋪子被抵了,能有多少銀錢。
現在一萬銀錢對於徐良玉來說,都隨手拈來,幾萬又算什麼,徐有義一臉為難:“畢竟是一家人,幾萬流水,還能伸把手的。”
她的阿耶總是這樣,從來不知家裡家外,那樣的兄弟那樣的老娘,他仍舊是一腔熱血,徐良玉一手扶在了桌子上面,也不回頭:“分家的時候,原本是我阿娘的鋪子,看在阿耶的面子上,都給了他,他將我們一家幾口人大晚上的攆將出來,您這是忘了?那時候他們怎麼說的?生怕被我們連累,這就是你養了半輩子的老娘和兄弟,現在他手裡揮霍光了我阿娘的心血,還有臉讓我們出銀錢幫他們?張口就幾萬塊流水,阿耶可知道流水已經斷了,別說幾萬,現在我一萬都沒有。”
說著又是回身坐下,拿起了茶碗。
青蘿站在她身後,暗暗給她豎起大拇指,這番話說得可謂要撕破臉了,雖然徐有義臉色難看,但是也是無話可說,徐家老太太向來說一不二的人,此時也是一把摔了個茶碗!
她才要開口,徐良玉先她一步怒道:“祖母這麼大的年紀,從來只知道縱容一個,我阿耶哪裡對不起你們了,養了你們半輩子,沒有用就被摒棄,有用就撿回來叫聲好兒子好兄弟那麼容易?分家的時候怎麼說的,我們已經不是一家人了,還望井水不犯河水,有什麼脾氣祖母還是回家發吧,不送!”
她從來不在老太太面前發火,也是第一次嗆老太太。
老太太惱羞成怒,氣得揮起拐杖竟是要上前來打,還是徐有義,雖然孝道,也是極其護女,趕緊上前架住了。徐懷信忙是上前和稀泥,老太太一想到就因為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又是打了他兩下,鬧了起來驚得了外面的侍衛隊,嚇得誰也不敢言語了。
徐良玉一手捂臉,拄著胳膊在桌子上面一副頭疼模樣,徐有義忙是將老娘和兄弟送了出去,遠遠送了走,才是回還。
走了堂口,看見女兒還一副愁容,也是為著剛才心中有氣:“幾萬銀錢的事情,現在你隨手就來的,幫一幫他也是應該的,咱們也不差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