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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她的底細竟然摸得這麼清楚!
徐良玉只覺一陣惡寒,之前抱著的一絲希望,又生生被掐滅了,什麼親昵,什麼親吻,什麼一夜風·流,都飛了天邊去,她站起來站了一站,額間都有了汗意。
未過片刻,她大步到了他的面前,一下跪倒。
少女髮髻微亂,才是意亂情迷時候領口也開了一些,然而她顧不得這些,也許也不在意,跪了他的面前,她規規矩矩地伏身,低著頭很是謙卑模樣:“求殿下三思,檀越對此事並不知情,他一個書呆子,對殿下也是忠心耿耿,為殿下也百姓,都秉承了檀郎的一腔熱血,我分與他的米糧都捐了出來,求殿下別把他牽扯進來,那二十萬石我去就好。”
他是讀書人,是要科考入仕的人,她不能將他牽扯過來,商者輕,只怕將來連累他功名。
這些話說得可是十分懇切,懇切得不能再懇切了。
她現在這個姿態,也已經是卑微得不能再卑微了,李德一下站了起來,卻是盯著她的後腦勺怒意橫生,他忽然抓住了她的一個特點,那就是一點碰觸到她的東西,她想護住的東西,她就會炸開一樣,要麼拼命護住,要麼能屈能伸,能鬥智鬥勇,也能卑微到塵土當中去,哀求你。
然而,很顯然,他不是那個她的人。
檀越是她盡心盡力想要護住的那個,他的腳尖就抵著她的額頭,飽滿光潔的額頭,剛才還視若珍寶,輕輕親了一口,她輕顫的眼帘,才還看得清清楚楚,然而此時分明她是跪著的那個,他是站著的那個,他怒意翻湧,卻似站在千萬丈的崖底一樣。
帳簿被他捏得簌簌直響:“把他牽扯進來的,難道不是你?”
他的聲音,淡漠得很,徐良玉也不抬頭:“我不知道會變成今天這個模樣,只求殿下放檀越一個自由身,我願隨殿下去賑災,二十萬石米糧分布各地,我去了,才更有用。”
之前她的計劃是想盡辦法脫離,想拿那個錦盒給他看,甚至想假如非帶她去,那她就讓張良娣半路換了她,到時候名聲一放出去,本來就十分想去的張良娣定然對她感恩戴德,李德也只得將錯就錯安撫民心,天后也能滿意,萬萬不會找她的麻煩,即使日後脫離不開,這件事還能推到張良娣身上去,也不能把她怎麼樣。
現在被李德一句話驚出一身冷汗,自然把這些都拋之腦後了。
啪地一聲,帳簿被李德扔了她身邊,她看見他袍角在眼前一閃,便是離去的腳步聲了,男人頭也不回,半分來時的笑音都沒有了,她甚至在他的聲音當中聽出了隱忍的怒意來。
“糧食再收已然來不及,你看看吧,本王在他們身上炸出這些,能彌補你多少,都給你。”
她剛才已經看過一小部分,自然知道這帳薄上記錄了什麼,驀然抬頭,回眸。
可惜李德已經走過屏風,只剩輕輕的腳步聲,一步步遠去了。
徐良玉忙撿了帳薄來,她飛快翻了幾頁,越看越是欣喜若狂。
青蘿去打水回來被榮生截住,已經在門口等了好半晌了,眼看著李德臉色陰沉走出去了,大氣也不敢喘一聲,忙欺身進門來問怎麼回事,本來以為自家小娘子又是受了苦了,可才放下水盆沖了裡面來,卻是呆住了。
這個她以為受了苦的小娘子啊,正抱著一本帳薄模樣的東西,巴巴親著。
扶著屏風,她傻眼了:“這……這莫不是瘋魔了?”
徐良玉幾步走了她的跟前,拿著帳薄敲了她的頭:“傻蘿,咱們又有好日子了,等著看小姐姐我怎麼幹掉宋凜……吧~咦?”
她回眸看了眼桌子,原來放錦盒的地方此時已經空無一物了。
問了青蘿,自然不知道。
這還能有誰,定然是李德好奇她要給他看什麼拿走了,手裡還抓著帳薄呢,才得了這好,怎麼能往人家身上捅刀子,徐良玉叫一聲不好,忙是跑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預告:來自小姐姐的禮物~~~
第65章六十五
第六十五章
夜色漆黑一片,光只是他園裡燈火通明的,徐良玉才一追出來,就失去了人家的蹤跡。爆竹又是炸響在不遠處,說是為了雍王殿下踐行,驅邪避晦的,她伸手捂住雙耳,站在無了院的門口遲疑了片刻。
他腳步也是急,只這麼片刻就走掉了。
這個時候,她還是不要出現在那些人的面前才好,轉身回了亭蘭院,竟是急出汗了,青蘿連忙給她擦了,讓她洗漱快些歇著。外面始終喧鬧,徐良玉洗漱一番,換了中裙,歪了床邊看著李德留下來的帳薄。
裡面的名姓她幾乎都不認得,但是後面如數寫著李德給她打劫回來的貨幣,雖然那二十萬石米糧升值空間更大,但是這個時候少損失就是最好的保值了,她果然最是愛銀錢的,一聽他說彌補給她的,心裡就像是炸開了一樣歡喜,哦不,是狂喜。
探到枕下,她左右摸摸,忽然一拍腦門想起來了,李德給陳知府寫的那封書信,她給退回去了。
當然懊惱不已,躺倒在床,忙放了帳薄在軟枕下面枕著,這時候了,外面還那麼大動靜,夜禁之前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走,想到此處又是爬起來了。
青蘿給她披了外衫,就站了窗口處往外張望著:“不知道他會不會打開看,不過看了也不一定能猜到我的意思,猜不到就沒空關係的吧……你說呢青蘿?”
她一個人站在窗邊,自言自語著。
青蘿無語地推著她:“誰知道小娘子在說什麼,我可聽不懂。”
回頭瞧見屏風處的一個小馬扎,徐良玉快步到了跟前一腳勾了過來,放置在窗下,她踩著馬扎趴在了窗邊,夜風徐徐吹拂在她的臉上,少女探出了小半個身子,兩指頭輕輕敲著窗棱。
爆竹聲一陣緊著一陣,她沒能追上李德,要回那個錦盒,有點小小的傷感。
她不該試圖用天后去壓他,他那點僅剩的母子之情,恐怕早所剩無幾,這樣一個人,天地之間,他有父母,父母不疼愛他,他有兄弟,兄弟間儘是爭鬥,他有朋友,朋友卻先後離世,他有愛人,愛人也早已慘死,這樣的一個人,其實白日裡所有的淡漠,都是夜晚的孤獨吧!
突然有點明白他了,他並非表面那麼無情,不然怎會特意去敲竹槓,還想著彌補些貨幣給她。
無非就是一個平頭百姓,悄悄奪過來就是了,功與名都是他的,何苦再去得罪那些朝中權貴呢!
她雖覺無辜,但也無法,揚起臉,她對著夜空當中的星月笑,現在好了,只覺得自己終於又活過來了,她還有未了的心愿未了,怎能折腰在這個時候。
吹了一會兒飯風,爆竹聲漸漸熄了。
賓客紛紛告辭,外面的嘈雜聲從有到無,沒持續多長時間,徐良玉豎起耳朵,一下跳下了馬扎,她快步走了門口才是想起來自己已經脫了胡服了,這個時間了穿成這樣去見他,恐怕他再生歧義,忙是轉身回來。
還是青蘿懂她,忙拿了衣裙過來,是一件小清荷牙白襦裙,飛快穿了身上,也顧不上去披什麼錦帛,提起裙角就出了房門。石階下面不知名的蟲兒叫得十分歡快,裙邊的蓮葉翠色飛旋而過,一時間全世界都像是安靜下來了似地。
進了無了院,巡邏的巡邏隊見了她都避讓開來。
一園子的狼藉,高台上還有人收拾著東西,一排排的燈籠高高掛起,滿園的紅,穿梭在其中,都映紅了她的臉,走了石階下面,果然有人守在門外,見到她攔住了她。
徐良玉還是第一次主動來找李德,好言好語說了,似乎聽見她的聲音了,榮生在裡面給打開了房門,李德也是才回房,正站在屏風處脫外衫,一個小廝才在他肩上抓下外衫,他就轉了過來。
她腳步也輕,進門的時候,他可能都沒察覺到,此時四目相對,很明顯他微怔了一下。
一邊桌子上面就放著天后送她的那個錦盒,她一眼瞥見,扭頭看了李德一眼。
他順著她的目光也看見了眼錦盒。
徐良玉眼見著他身形一動,更快一步,急急沖了桌邊來,她一把將錦盒抱住,也才抱住了,他遲來一步,才到她面前,一把空拍在桌子上面。
面面相覷,他伸手來奪,她一擰身子靠住桌子將錦盒藏了身後去:“那個什麼,殿下,是有個東西要送殿下,但是那什麼,拿錯了,不是這個。”
她眨巴著那雙清澈的雙眼,看著他乾笑著。
李德才脫了外衫,裡面中衣領露出一條白,低眸看著她努力藏著的那個錦盒,其實他低著頭,能看見她的後背處,之前以為是她送他的東西,拿回來沒來得及看,就出去送了賓客,現在看著盒子上面的花紋,十分眼熟。
她緊緊靠著錦盒,將錦盒硬生生擠在她和桌子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