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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花一閃,小石塊跳了兩跳一下跳進了蓮葉里。
裴嫻低呼一聲,再掩飾不住臉上的雀躍,上前來挨著她了:“啊哈,我喜歡你這樣的人,你是不知道,我耶娘都是習武之人,家裡丫鬟婆子許多都會耍兩下子,一打進了東宮,可是真的很沒意思。”
一天天的都被一群丫鬟婆子跟著,真是悶透了。
進了東宮連怎麼走路都有人看著,裴嫻無聊透頂,得見的每一個人都能生出些期盼來,沒想到徐良玉才一來,就入了眼,兩個人先還都試探著裝了會文雅,不多一會兒,就說開了。
東宮太子並沒有別的女人,好容易抓到了一個徐良玉,可是背著丫鬟婆子說了許多趣事,這一聊竟是過了快一個時辰,裴嫻帶著她在後園轉了又轉,好半晌就有人來叫了,太子身子不適,來了御醫。
徐良玉也早就聽說太子身體不大好的樣子,還時有擔心。
裴嫻卻早已習慣了,還直安撫著她:“沒事,太子殿下就是太累了,休息休息就好,日後你得空要常來,也陪我說說話。”
她連忙應下,隨著她往出走。
心裡還想著,太子妃倒是單純得很,才第一面就如此敞開心扉,很是親和,裴嫻傾身過來,在她耳邊輕輕咬起了耳朵來:“許是你不知道,賢弟能帶你來東宮,那必定是有娶你的心,他自少年起便不近女色,如今能開竅了,我們都很高興。”
她神情是當真歡躍,徐良玉眨眼,乾笑兩聲將尷尬遮掩了過去。
裴嫻撞了一下她的肩頭,笑得很是輕快:“怎麼?不相信啊,我阿兄曾是太子伴讀,從前常帶我過來的,我和他們兄弟幾個從前都很熟,算是玩伴吧,誰能想到陰差陽錯地還嫁了東宮來,世事就是這樣驚奇。”
是太熟悉了嗎?
徐良玉心防漸放,也被她這副親厚模樣感染到,笑了笑。
笑意才綻,身邊才還俏皮的裴嫻立即又面無表情了起來,她臉上的活生氣一下子老成了好幾歲的樣子,端端正正地站定了,又變成了很有距離感的太子妃。
徐良玉隨著她的目光抬頭看去,太子和李輪站在一處,送了李德出來。
也是抬眸看見了她們,太子李弘對裴嫻笑了下,她連忙板正了臉色,端端正正走了過去。
御醫還在一邊候著,本來想一起的晚宴也不能一起了,李德走下石階,李輪在他後面不顧形象哀嚎著:“好容易湊一起了,就都這麼忙嗎?嗯?”
他扁著嘴,像個不甘被忽略的頑童。
太子李弘抬手在他腦門上點了一下:“下次吧。”
李德也是回眸看他,難得能在他臉上看出些許寵溺來:“對,下次,等皇兄身子再好些,有空了我們一起去東山。”
徐良玉在他眼底看見了淡淡的笑意,是那種發自內心的笑。
溫潤的,沒有任何稜角的笑意。
出了東宮,他還挑著窗簾看著外面。
即使徐良玉儘量縮小了自己的存在感,也能感覺得到他身上的暖意。
不同於平時的淡漠與獨孤,是一個不一樣的李德。
走得遠了些,他才放下窗簾,回頭看了她一眼:“你笑什麼?”
她也很為他的這份生活人氣感到高興,竟是不自覺地笑了,見他問及忙收斂了笑意:“那個……太子妃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他盯著她的臉看了片刻,才漫不經心地嗯了聲。
一路上他的心情都似不錯,回到雍王府時,張良娣來迎接他的時候,徐良玉甚至發現他沒有像往日那樣冷著臉,唏噓不已,她進了亭蘭院,整理了下從前的板樣,開始回憶剛才的暖心瞬間。
在車上,李德望著窗外的時候,側顏極美。
他那時的愜意,就像纏繞著的蔓藤,就像他臉邊的那一抹陽光毫無防備地穿透過來。
徐良玉開始刻畫版樣,她下筆的時候似乎沒有任何的盡頭,一時間所有的靈感都延順著她的記憶攀爬起來,所有的疼和痛都已變成過往,一朵小花悄然開放,在素白的紙上一枝獨秀。
裙擺上是蜿蜒的蔓藤,裙上直抹胸上,是折過來的一朵藍花。
淺淡的顏色,掙脫開來的是一片歡愉。
整整畫了五六幅,才是滿意,徐良玉在亭蘭院坐了兩個時辰,才是完成,此時暈染的版樣多是需要摺疊後的重複花圖,像她這般單幀的,還未曾嘗試過。
在裙子上比劃著名,心情也愉悅起來了。
才卷了畫,一個小丫鬟便匆匆進了亭蘭院:“張良娣請了裁剪師傅來,讓徐娘子去一笑坊一趟。”
她也就敷衍地欠了欠身,也不說緣由,青蘿不由翻了個白眼。
徐良玉心情正好,瞥了她一眼,也不應拿著卷著畫這就往出走去,小丫鬟本來也沒將她放在眼裡,不耐煩地跟了上去,可惜徐良玉出了亭蘭院,直接進了旁邊的院落。
小丫鬟再想著叫她,卻被人攔了下來。
徐良玉匆匆進了房間,李德坐在桌邊,單手撐著臉,閉著眼睛似在小憩。
陽光在窗口映進來,他另只手在桌子上面,不知按著什麼。
她一眼瞥見,輕手輕腳地自他背後走近,近了跟前了,拿起畫卷在桌子上面輕輕敲了一下:“殿下!”
李德果然被嚇了一跳,驀地睜開眼來。
徐良玉對著他笑:“謝謝殿下今天帶我去東宮~”
或許是她笑得太過於真誠了,他心底也有了些歡喜,本來帶她去東宮的時候還曾猶豫過,但是看著她竟然這般感激,也生出些許被需要的滿足感來。
只不過,徐良玉打開卷畫,攤在了他的面前:“我依照著太子妃的喜好做了版樣,到時出了新衣送過去,依殿下看,太子妃會喜歡嗎?到時候能不能請殿下幫襯著些,若能在貴女圈中傳開,雲裳坊也一定出名。”
說著,她還在畫上點了點。
原來是這樣,李德揚起臉來,神色漸冷。
巧了榮生這個時候親自給徐良玉送了湯藥過來:“徐娘子,該服藥了。”
湯藥還熱著,被他輕輕放了桌上。
徐良玉看著就頭疼:“這個藥可真的是又腥又苦,很不想吃。”
榮生看了眼自家殿下:“之前,殿下不是讓我準備蜜餞了嗎,我記得送過來了的……”
越說聲音越小,因為李德目光如刃,正是冷冷地瞥著他。
徐良玉重新捲起畫來,才要去捧藥碗,眼尖地發現李德桌上的手指尖下,露出一點紙包來,小小的一角,她看了眼榮生,想起他才說起的蜜餞,頓時踮腳指了指,看向李德:“那是給我準備的,蜜餞?”
榮生也不知道怎麼了,不敢開口,側立一旁。
李德卻是拂袖站了起來,這個小氣鬼抓起紙包在手心掂了一掂,卻是看也不看她一眼,轉身走了。
他負手而行,那小小的紙包還抓在他的手心。
榮生連忙跟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叮~女主開啟副線了喲!
叮!男主開啟主線了喲!
第45章四十五
第四十五章
李德突然來了客人,榮生也趕緊過去隨侍在旁。
徐良玉過了晌午,覺得頭有點昏,本來想倒掉的湯藥一口喝下去了,實在是又腥又苦,苦得她眼淚差點掉下來,不由得暗暗罵了李德兩句小氣鬼,雖然她連他為什麼生氣都不知道。
青蘿忙張羅著給她要甜湯去了,這邊嘴裡的苦味都還沒去呢,那邊房門一響張良娣匆匆帶著人疾奔了進來。
徐良玉自從進了雍王府這個大門,就瞧見過她揚著臉氣勢洶洶的模樣,她總是溫順的,平日帶著點小委屈的那種小媳婦模樣,此時想也知道李德不在,不必遮掩了,不可一世的模樣便過來了。
她逕自坐在桌邊,似乎就是眨眼間,張良娣就站了她的面前。
今日的張良娣也是精心裝扮過的,她比李德大了十來歲,從小就是小心翼翼伺候著長大的,他越是年長了些,她就越是惶恐,因為自少年時起,滿月死去以後,他就再未好好和她說過一句話。
此刻滿目的怒火,全都狠狠盯了徐良玉的臉上了:“徐娘子可知道雍王府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請你過去是抬舉你了,卻沒想到你竟是如此的給臉不要臉!”
她身後就跟著白日裡來叫她的那個丫鬟,看著徐良玉也是怒目:“我們良娣好心好意給你做衣裳,怎地不識抬舉!”
徐良玉本來也不願和她們糾纏,不過看這陣仗,好像還躲不開了。
沒想到雍王府竟然成了最危險的地方,她揚起臉來,眨眼便笑:“良玉真是不知張良娣竟來請過我,還要與我做衣裳,真是有點受寵若驚呢,在這給張良娣認個錯,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