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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狗腿地推了椅子過來,眼巴巴地勸著讓他坐下,也在旁搓著手。
李德卻是不坐,他走了桌邊,伸手在青裙上撫了撫:“這麼殷勤幹什麼,你不是要走了嗎,去吧,隨便你幹什麼去,你不願成婚也好,長安城裡千萬未出閣的姑娘,自然是有人願意進雍王府的。”
徐良玉在心裡暗暗吐著髒字,臉色卻是不變:“殿下,我說的都是氣話,當不得真的,我耶娘在哪裡?嗯?”
李德回眸,眼帘下長長的睫毛微微輕顫了顫:“那你且來說說,是不是怕本王不能護著你,是不是怕母后,所以不敢到我這裡來?大婚在即,你是不是也很期待?”
他勾唇應下,眼底還有血絲,帶著些嗜血的陰戾。
她痛快應下,站在他的面前連連點頭:“是,是,是。”
他欣慰地撫上她的臉,笑:“那就好,其實本王一點也不想讓你知道這些,但是我想讓你記得,有的時候,男人的執念,比女人要可怕的多。”
是,她怕了他了。
徐良玉一動也不敢動,生怕他在這個時候突然干出什麼更瘋狂的事來。
李德目光在地上的碎片上一掃而過,緊皺眉頭。
隨即,他一把牽起她的手,拉著她又走了出來,此時榮生已經安頓好了眾位官員,回來尋他了,他囑咐讓人將亭蘭院仔細收拾了,走了書房門口了,才發現自己來拉著徐良玉。
她抿著唇,似乎真的有點嚇到了。
他放手,伸手在她臉邊颳了一下,又揉了揉她的髮辮,聲音柔軟了下來:“放心,本王一定會護住你,你現在只要往本王這走一步,剩下的,我來做。”
說著傾身,薄唇就落在她的額頭上面。
似有無限留戀,他沾了一下,又沾了一下,一下,李德眸底越發的紅了,他站直身體,看著她的眉眼,嘆了口氣又喃喃出聲:“自王勃離府,檀郎不在人世,皇兄也要走了,你不能走。”
他身形頎長,此時站在她的面前,像個被捨棄的孩童一般,眸光當中還閃了一片光亮。
徐良玉愣住,隨即見他才要轉身,下意識抓住了他的手。
李德嘆息,卻是依舊抬步,慌得她忙是放了他的手,自後面抱住了他的腰身,兩臂緊緊將人環住,她將臉埋在他的後背上面:“我是不敢,我害怕,你也是,千萬不要步太子殿下的後塵,你不要,不要去那個地方,若能答應我,我便嫁。”
他驀然抬眸,書房的門卻是開了,榮生在前面催著,李德到底還是掰開了她的手,拍了拍,頭也不回地上了石階。院子裡不知哪裡來的鳥兒在樹上落著,徐良玉踢了一腳石塊,驚得它飛起來,嘎嘎地怪叫著,惹得人心煩。
偌大的雍王府,她現在忽然自由了,又不知何去何從了。
巡視的侍衛隊來回走過,她怔怔看著半晌,忽然覺得按照李德的脾氣,這個時候,估計也不會真的允許她離開大門半步的,她長長地吁了口氣,這就往門口來了。
果然和她想的一樣,自然有人來攔,根本不許她出去。
轉身往回來了,正撞見榮生拿了茶碗出了無了院,忙是迎了上前來。
榮生忙是見禮,恭恭敬敬地。
徐良玉給他拉了一邊:“青蘿呢?你實話告訴我,殿下這是突然臨時起意還是什麼,天后知道他現在在幹什麼嗎?東宮那位現在怎麼樣了……還有我耶娘,他們現在在哪裡,嗯?”
榮生苦笑著往旁邊站了站:“徐娘子就別為難我了,東宮那位真是不行了,殿下回長安這麼多天一個好覺都沒睡過,他與太子殿下從來情意厚重,他身邊也沒什麼人了,接連幾個都走,心中自然悽苦惱怒,我也知道現在這個時候提及婚事多為不妥,但是你就多體諒些,大明宮那位也快逼的他瘋了去。”
其中多少事情,沒辦法對她說。
他嘆著氣,好生安撫著她:“放心吧,只要你不走,你耶娘和青蘿都不會有事,多則五六天,少則兩三天,總會相見的。”
他能說的也就只有這些了,榮生欠了欠身,轉身走了。
留下徐良玉一個人,狠狠踢著腳邊的石子,許是才鬧騰得緊了,在外面站了半天被風一吹,指尖冰冰的涼,她才要回亭蘭院,一個小不點蹬蹬蹬跑了出來。
花兒手裡還抓著一樣東西,不等跑到跟前撲騰一下摔倒在地。
她手中的東西當即一道弧線飛了過來,徐良玉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胸前突然多了一塊粘糖,趕緊上前把孩子先扶了起來,身後也跑出來個小丫鬟,一臉急色。
花兒摔了腿,一下就哭了:“阿娘,找阿娘!”
平時張良娣都是和花兒形影不離的,徐良玉忙是哄著她,抬眼看著那丫鬟:“張良娣呢,可在院子裡?”
小丫鬟惶恐,摟過花兒抱了起來:“才一早這孩子就嚷嚷著要吃什麼梅果兒,張良娣不放心別人,親自出去買了,一會兒便能回。”
這個時候出去買什麼梅果兒,徐良玉心下瞭然,長長鬆了口氣。
第95章九十六
第九十六章
天黑了,外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整個雍王府都被暗夜籠罩,丫鬟們收拾了一通屋裡已經乾乾淨淨的了,多兒差點被趕出王府,還是她正好路過給留了下來,到底是因為她,身邊留誰不是留呢,這小姑娘千恩萬謝地,可是對她感激戴德,直讓她哭笑不得。
亭蘭院裡到處都點了燈,窗外通紅一片。
多兒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身後,生怕她再突然跑掉,現在外面的侍衛已經撤走了,她來來回回踱步在窗前,身上只著中衣褲,雪白的腳踝坦露在外面,絲絲的涼。
這麼冷的天氣,她才要回到床上去,忽然停下了腳步。
至高至強的人面前,她如何才能抵抗,唯有至低至弱,只說心火大要洗把臉,讓多兒打了涼水來洗把臉,這就坐了窗邊。
時候不早了,張良娣也未傳過來半點消息,榮生也再未過來,李德更是一直在書房當中。時間仿佛是故意折磨人一樣,一點一點慢慢在指尖滑過,半晌也沒到戌時。
她洗了臉,給多兒攆了出去。
屋裡很暖,徐良玉脫下了衣褲,光溜溜地站在地上,她故意拿涼水擦了身子,冰冰的涼,反覆擦了四五次,直到渾身都忍不住戰慄,才重新穿上中衣,跑回床上躺下了。
夜裡無風也無浪,她胡思亂想做了一夜的夢,早上根本沒起來。
一個來探究竟的小丫鬟給她推醒,已經日上三竿了,她頭昏昏的,卻是真起不來了,頭疼是真頭疼,渾身軟得不可思議,徐良玉如願以償,整日就躺在了床上,一直未起。
開始時候,也與榮生說了,大夫過來也看了,可湯藥也喝了,過了晌午還不見好,反而燒了起來,徐良玉昏沉沉睡著,滿口還說著胡話,急得小丫鬟忙去通報了。
李德天才亮就去了東宮,一直未回。
沒等了他回來,到了又落日,徐良玉喝了湯藥出了汗,才是醒了過來,她滴水不進,閉了眼睛誰也不許靠近,榮生忙是尋了李德回來,他聽聞她突然有了病症,怒不可遏。
迷迷糊糊的,才覺得清醒點。
身體上的不舒服讓人格外的脆弱,徐良玉開始有點後悔自己的作了,在這個鬼地方一場感冒都會置人於死地,還沒到那個地步,她不該拿自己涉險。
李德更是並未懷疑,坐了床邊看著她蒼白的小臉,臉色略沉。
她半睜著眼,眼底還有淚光,抓過他的手指緊緊握住了,一開口嗓音便是嘶啞了:“殿下,你告訴我,我是不是要死了,嗯?”
豆大的淚珠滑落下來,李德皺眉,伸手給她抹去:“胡說八道,本王不讓你死,閻王殿誰也不敢來。”
說著又覆上她的額頭,察覺到掌心下的熱度還與平時不同,抿住了唇。
徐良玉眼淚汪汪:“可是殿下,你到底想要幹什麼呀,你這是在往閻王殿送我啊,你這是逼我去死,不是天后不容我,是後世史書不能容我,是這天下不能容我,我也不願爭什麼,就想著掙些銀錢,得空了就雲遊天下。”
李德垂眸,更是伸手到她腋下將她提了起來。
連被帶人抱在懷中,他按著她讓她靠在自己肩頭:“你想得美,本王還想那般自在,可哪能有那般閒情逸緻,放心,就算進閻王殿,也是本王先進。”
看他這副模樣,可是鐵了心了一樣。
徐良玉見他軟硬不吃,更是氣惱,抓著他的領口,這就跨坐了他的身上,她捧起了他的臉,狠狠揉了揉,忽然間真是很想哭了:“你不懂,你不懂我的意思,我想要的不是正妃這個名頭,我想要的是一個人,一心一意的一個人,沒有別人,沒有良娣,沒有良媛,沒有側妃,沒有妾室,沒有人和我共用一個男人,你能給得了嗎?你若給得了,我好歹也拼命上你跟前來,是死是活,就同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