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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落的時候,緊閉了雙眼。
然而預期的疼痛並沒有到來,忽悠一下就醒了過來。
守了檀笙一夜,竟是不知什麼時候握著他的手趴在床邊睡著了,迷迷糊糊做了一個夢,夢裡少女的笑臉特別扎眼,醒過來以後她敲著自己的頭,只覺頭痛不已。
從前會是這樣的,睡不好的時候,總是頭痛。
低頭一看,在她抽回手的時候,檀笙就已經醒了。
他見她臉色,很是愧疚:“我沒事,不用專守著我,快些差人去給三娘子送禮才是。”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想著她的那些事,怎不叫人動容。
徐良玉一時間將才做的夢拋之腦後,她坐在床邊的矮凳上面,仔細盯著檀笙臉色:“你得長長久久地活著,好好養著。”
他蒼白的臉上不見顏色,只看著她目光淺淺:“是真心話嗎,希望我長長久久地活著。”
她一夜未眠,才打了個盹渾身疲乏,揉著眼笑:“這問的什麼話,自然是真心愿你長長久久活著。”
檀笙便也笑了:“你不後悔才好。”
一屋子的湯藥味道,聞著這味道徐良玉精神了不少。
床褥上早換了乾淨的,如果不是檀笙的臉色蒼白如雪,恐怕她會覺得那些血就是一場夢。洗漱一番,才和檀越檀溪一起吃了點粥,麻姑就給她端了補藥來,據說她嫁過來時候就病了一場,之後身子一直不好,每日都有補湯進補。從前她記得的事情不多,裝病還來不及,喝補藥都很是積極,最近一是忙,二是實在難以忍受這湯藥味道,就偷著倒掉幾次,已經有幾天沒喝了。
麻姑向來寡言少語,徐良玉就讓她先將湯藥送了房裡去。
檀笙病著,屋裡本就都是藥味好遮掩,徐良玉與青蘿回到屋裡,立即將涼了的湯藥倒在了痰盂里處理掉。本來是想讓旺兒送幾套成衣和人偶給陳知府家的三娘子,但是一早就不見他影子,此事不得有半分的差錯,她見檀笙睡著了,帶著青蘿就出了門。她也是無心裝扮,隨意換了衣裙,任由青蘿給她梳了髮髻,披上披帛就傷了馬車。
上了車,青蘿像變戲法一樣拿出了她的團扇。
剩下的最後薄紗,做了扇子,不過只有不到百餘,每一柄扇上都有獨特的印記。
她也送了三娘子兩柄把玩,只不過她手裡這把扇,上面有她親手纏繞的紅繩,拿在手裡遮住半張臉,正好能掩藏情緒。青蘿昨晚受了些驚嚇,還心有餘悸。
此時也無別人,徐良玉與她坐了一起:“從前時候,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檀笙,為什麼沒有印象呢?”
青蘿奇怪地瞥著她:“怎麼可能,小娘子從前從早忙到晚,有空讀書,有空研究菜色,就連宋……就連宋三郎那時候也總惱娘子都沒空閒呢!”
她小心翼翼地提著那個人的名字,一臉嫌棄。
徐良玉低著眼:“再幫我想想,我總覺得哪裡不對,雖然在這個時候不該懷疑他。”
青蘿在旁嘆氣:“的確不該懷疑人家,郎君雖然病著,但我也瞧出來了待娘子心意不差,娘子想想徐家還有什麼可以貪圖的,多是真心。”
真心?
少女挑著帘子,看著外面街上人來人往,心事重重:“可這真心來勢洶洶,要知道世間事多有因果,我現在突然有點害怕了,從前喜歡宋凜時候……等等,青蘿你來說說我是怎麼看上他的,現在想想很不可思議。”
之前沒有覺得,最近夢境連連,此時細細回想還能想起一二,著前後串起不少往事來。她甚至覺得,從前那些記憶就是她的,頭疼得似有針扎,她想起來不是很不可思議,是根本想不起來和宋凜的那點歡喜。
青蘿仔細想了一下,替她整理了下披帛:“能因為什麼,大抵是因為人家宋三郎長得好看,小娘子從來就這樣,好看的東西就多看兩眼,不論男男女女,還總說什麼人長得美的話,心也多半壞不到哪去。”
徐良玉:“……”
馬車停了下來,青蘿整理了下衣裙,雙手捧起了成衣禮帶。
太平公主一生都引人爭議,她與武皇一樣野心勃勃,沒有交集才是最好。
現下也不知哪裡冒出來的雍王殿下,檀笙給爭取到了機會也是一樣的,陳知府家還有三日就要做壽,彼時賓客聚齊,外面又有流水宴席,只要李德多看三娘子兩眼,收了她的禮物,這便成了。
不出幾日一開倉,便是銀錢回流的時候到了。
在車上等了一會兒,青蘿被人恭恭敬敬地送出了大門,想必檀笙已經都安排妥當了,和她想得一樣。乘車到了鋪子裡,本來是有許多事情要做,但是心中有事,做什麼也都做不下去。
也是惦念檀笙,讓青蘿在鋪子裡盯著,這就上了街。
她是真的有點怕了,說不清為什麼,她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檀笙於她,是雪中送炭,亦兄亦友,他笑起來暖洋洋的,他做事滴水不漏。
就這樣一個人,倘若能過餘生,也無遺憾。
前生她忙於事業,經歷過的感情也都沒有結果,在她的眼裡,男人大多一個模樣,難以鍾情,所以不求長情。嫁進檀家以後,他為她做過太多的事情,然而她似乎除了為他做過一次魚,也沒做過什麼。
街上人來人往,徐良玉腳步不快,暫且放下了心事。
她想起那天,檀笙唇邊的笑意,四處張望。
街邊果然也有賣魚的,上前問了價錢,買了兩條下來,也沒時間泡了,提著往回走。幸好有團扇遮著半張臉,不然她一個女人家提著兩條魚,很是引人注目。
繞了小巷,不到三里的路走起來腳步也快。
就是提著魚的手臂有點發酸發麻,家裡病著的這個也不知起了沒有,一早出門時候看他昏沉沉的模樣也著實讓人記掛,此時快到晌午了,日頭就在頭頂,許是走了一路,竟出了一身的汗。
連著魚身上的腥味,抬臂一聞可不好聞。
到了後門巷口,才要轉過去,抬眼瞧見兩個熟悉的人影,徐良玉才要邁出去的腳,頓時收了回來。
一早就不見人影的旺兒此時站在後門處,石階下站著宋凜,負手而立正背對著她。
她緊緊靠在牆邊,側耳細聽,驚得胸腔當中的那顆心砰砰跳得飛快。
旺兒的聲音顯得多有無奈:“郎君請回,該說的話今早兒就跟郎君說過了。”
宋凜聞言略有惱意:“好歹兄弟情義一場,檀兄總不該連見都不見我一次,我知他不願提及從前,也緊守諾言從未人前提過,但是眼看著雍王殿下不日就要離開洛州了,不去面前爭一爭,如何甘心。若講背信棄義,也是檀兄先行一步,以前我不知他想幹什麼,信他敬他,如今他倒是娶了徐良玉了,在我面前,還有何話可說?”
旺兒只攔著他:“郎君也說了都是從前了,以後就往前看吧,家主身體不適,真是見不得客,回吧!”
宋凜猶自冷笑:“都講檀家郎君菩薩心腸,我看不然,日日春風在人前,時時尖刃擺心後,冷不防就能要你性命,你說徐良玉要是知道他是什麼樣個人,知道當初為了讓她家破人亡的,你家郎君出了不少力,會是怎樣?”
旺兒頓惱,驅趕他來。
而巷口的轉角之處,徐良玉一身薄汗被風一吹,是透心的涼。
第十八章
檀笙這一病,就再沒能下地。
偶爾有精神的時候,還能睜開眼睛看看,不多一會就昏沉沉睡著。
御醫給開的藥方也吃了,但是效果甚微,好在一直沒有吐血了,也讓人寬慰不少。說話間三日已過,陳知府果然派人送來了帖子邀請檀笙參加家宴。
陳知府六十擺壽,早已親自來過,誠心誠意來請雍王過府。
徐良玉這兩日依舊遊走在檀家和鋪子兩邊,可惜了她那兩條魚,直接扔進了水溝里,不見天日了。徐家走到這一步,其實幕後有誰作怪對於現在的她來說,沒什麼緊要的。
因為即使知道,她也什麼都做不了。
就是經此一事,多生了些涼薄之意,靠誰也不如靠自己。
在唐朝,因為上位者的關係,民間百姓也多有效仿,女人的地位相比較來說還算可以,可即便如此,她手中什麼都沒有,便什麼苦果都得生吞下去,等待著時機伺機而動。
她只心中疏遠,表面仍舊如同往常一樣,只不過又搬回了外間榻上住。
檀笙病著,邀約赴宴便落在了檀越頭上。一早起來,他就很不耐煩赴宴模樣,少不得發幾句牢騷,反正不管什麼事情,好的壞的,最後都會扯到她身上,總結一句惹禍精,她也是習以為常了,只管吃自己的早飯。
飯後徐良玉在院中散步,檀溪說要送她一樣東西,她等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