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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端起水來喝了兩口,意外的是竟然格外甘甜。
他笑笑:“夫人別嫌棄,是我們山上的水。”
他身上的棉衣已經破舊,一接觸到她的目光立即就別開臉去,十分的不好意思,哪裡有這樣和氣的劫匪,顧子衿端起飯碗來,發現裡面盛著的是豆飯,上面靜靜躺著幾根咸乾菜條。不管什麼時候,保存體力都是必要的。
就著鹹菜吃了豆飯,她見他未走,試探著看他:“真的聯繫到我的家人嗎?”
夫君這兩個字她是當真叫不出口,少年很認真地對她點頭:“二當家的說了,夫人家裡很惦記夫人,十分的配合,聽說要護住夫人周全,會給我們很多糧食和銀錢的。”
他臉色認真:“那位是官大爺麼?可氣派了呢!”
顧子衿對他笑笑,只怕不管是沈家還是齊王府,那的糧食和銀錢都不是那麼好拿的。她往外瞥了眼,發現門口另一個少年已經不在了。
她哼哼兩聲,將飯碗放好,縮成了一團。
這小子立即就緊張了起來:“夫人您怎麼了?”
她大言不慚地說謊:“我剛有身孕,受不得涼,這裡太冷了,能給我換個地方嗎?”
少年端起托盤就走:“我這就去和二當家的說!”
估計也是新晉的劫匪,顧子衿起來活動活動身子,不過就在她以為她可以輕鬆騙到人家的同情心,換一個地方住的時候,她被無視掉了,在這間破舊的一邊漏風的屋子裡過了極其難捱的一夜。
早上清冷,她睜開的第一眼,就咳嗽了起來。
出城時候,本來傷寒都未全好,這一下又是涼著,自然病重,她揉著發疼的額頭,儘量將凍得僵硬的雙腿抱緊了,縮成一團。
咳嗽了一陣,嗓子已經疼得冒煙了,回身去找,少年留下來的水已經喝乾了,她心裡煩躁一腳將飯碗踢倒,立即就碎了。
山上日頭出來的比較早,當陽光一點點映入窗前時候,顧子矜已經咳不出聲音來了。也是這個時候,沈君煜上山了,也當真是她害了自己,他花費了一點時間,這才恢復體力用以應對一切萬變。
只許一個人上山,未免打糙驚蛇,沈君煜也只讓人留在山下遠處,這一地帶多半貧瘠,劫匪要的是銀子和糧食,基本不大傷人。可不管怎麼說,她一日不在眼前,他一日難以放心,為了顧全她的安全,他帶的是貨真價實是銀票。
部分現銀就在山下,等他們一下山,自然能取到。
山上的人見他這般配合,自然欣喜。
他急著見人,一二三位當家的自然應允,一直以來也沒敢暴露自己的身份,生怕會讓他們警惕,傷害到顧子矜,少年帶著他走到山頂的一間破屋前面,他只看了一眼那破舊的窗子,心裡就難過得不能自已。
憤怒,或許也是慶幸。
慶幸她並未走遠,站在門前,他幾乎額但是,當是迫不及待地推開房門,他一貫淡漠的臉原本是並無表情的,他甚至已經想好了如何嘲笑她愚蠢。可當縮在角落裡面的子矜映入眼帘的時候,他胸腔當中的那顆心,狠狠地撞了一下。
沈君煜大步過去,她閉著眼睛,臉上不正常的紅暈昭顯著她正是病著。屋裡漏風,這麼冷的天氣又在山頂,不病才怪。
更何況她離開京城的時候,風寒還未好利索。
急急地大步過去,顧子矜竟無察覺,歪著頭一動不動,他伸手攬過她的身子,一手輕拍她的臉,更是心驚:“子矜?顧子矜!”
許是聲音大了些,更或者是手勁大了些,她窩進他的懷裡,一手攬住了他的脖子。沈君煜這才鬆了口氣,一把將她抱起,她不若從前那樣疏遠,可真是依賴,小臉竟還在他胸口處摩挲著。
他心裡受用,勾起了唇角。
可那弧度還未到極致,就聽她夢囈出一句來:“元燁……”
雖因嗓子啞了,後面的話竟聽不真切,可他還是聽得明白,她以為是齊王殿下,誤以為是他了……
因為她是真的病了,他多花費了些銀子,山上的少年還抬來了軟轎子,因為山體陡峭,又都是雪地,實在不方便背著或者抱著下去,只能倆人小心翼翼地抬著。
沈君煜將人放了軟轎上面,用大斗篷裹住了,中途她迷迷糊糊地醒過來一次,不多一會兒就又閉上了眼睛。
果然病重,顧子妗過了晌午又反覆熱了兩次,大夫給看過了,只用藥物催著汗,為了安全起見,他帶她住進了縣衙。山上山路又陡又鞘,那幫劫匪是住慣了腳下生風生釘,下面的人想要打上去可是不容易,這筆帳先是記下了,沈君煜臉色沉沉,只坐了她的床前不走,小四虛驚一場,也更是半步不肯離開。
也不知睡了多久,顧子妗從混沌當中醒了過來,屋內燈光昏暗,她抬起手臂抹了一把額頭上面被汗水侵透的碎發,再一摸,身下是軟軟的軟褥,屋內溫暖如春,心一喜,抬眸張望。是個從未見過的房間,屋內家什都十分古樸,想起暈乎乎時候的那個溫暖懷抱,試探著喊了一聲:“有人麼?”
屏風後面閃出一道人影來,她眼底帶著的笑意一下就凝固了,本來也是不該認為會是元燁來救她了,他若是見了她,殺她氣她還來不及,怎麼這般溫柔,更何況他從未溫柔過。
對上男人的眼,可也掩不住失望:“是你呀,小侯爺。”
沈君煜緩緩走近:“除了我還能有誰?更或者,你希望是誰呢?”
她不回答,抓過軟枕墊在後腰處坐了起來:“咱們這是在哪裡?”
他站在床前:“在縣衙裡面,這樣我也不用費心保護你,自然有人看護,是不是?”
他故意咬著字眼,顯然是耿耿於懷,顧子妗笑,企圖裝傻:“不知道小侯爺在說什麼啊,現在什麼時辰了,好餓啊!”
他斜眼:“怎麼?我聽說你有身孕了?”
她只能幹笑:“咳咳……哪有的事情,不過是唬一唬他們的,以為能有好點的待遇,誰想還叫我干凍了一夜!”
說著又劇烈地咳嗽了兩聲,他倒是想厲聲厲色地數落她一通了,可一見她柔弱模樣,忍不住心軟,坐了床邊,就勢給她拍著後背:“別說話了,省的總咳。”
她對他笑笑:“沒少花銀子吧,你不記恨我?”
他瞥著她:“知道沒少花費就好,記在你頭上,要還我的。”
她卻是小心翼翼地探著他的臉色:“你出門在外哪裡帶了那麼多銀子?從哪裡弄來的?”
這件事情不提還好些,一說他更是臉色沉沉,他當然不可能帶那麼多的現銀和銀票在身上,關鍵時候,他還是對縣衙亮出了她的身份,齊王妃落在劫匪手裡,就齊王殿下那般脾氣的,不連坐他們都看護不佳就不錯了,自然是想辦法湊了銀子,高高興興地交給了他。
並且,這消息估計很快就會傳出去,用不了多久,元燁若是有心攔堵,定然追得上。沈君煜看著她此番的乖巧模樣,心中鬱結難歡。
顧子妗心中卻還盤算著怎麼和他‘分開’,她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這件事情再和沈君煜糾纏不清,只怕沒有好果子吃!
二人都是一個想法:儘快離開此地。
大夫給她開了藥房,沈君煜叫小四去準備抓藥,隨行上車,這就準備離開。
顧子妗身體不適,可也期待著動身,這兄弟二人為著她也總算說了話,但多半都是一個字兩個字的往外蹦。
她車上特意放了炭爐,簡直又往西去,她掐著手指頭計算了時日,原來他說要將她送走,可自從這被劫匪劫上山去以後,可再未提及過這件事。
叫小四去問了,又總得不到答案。
嚴寒之日,雪地難行,他們在路上是真的行不遠,有的時候只能在車上留宿,顧子妗的病並未見好,如此又過了幾日,終於到了一個叫做廣寧的地方。
因為天降大雪,所以臨時決定好好歇息一段時間。
又給她尋了大夫,重新開了點藥,因為知道古代風寒的厲害,子妗自己也注意服藥,每晚泡腳擦身,終於有了一點起色。
天氣惡劣,一行人住在驛站,沈君煜整日愁眉不展,一路行來,除了那山頭上面的劫匪,是半個反賊或者惡人都沒遇見。
大雪過後,一片潔白世界。
她站在驛站樓上,向遠處眺望,他尾隨而來,站在身側。
顧子妗一指頭點在雪稜子上面,沾染了一手:“這雪下得可真大啊,真美。”
他看著她在窗台上面來回劃著名道道:“是啊,可我哪裡有心思賞雪呢!”
她看著他笑:“小侯爺什麼時候送我走?我覺著吧,咱們日日在一起,傳出去不大好。”
他淡淡地瞥著她:“你是怕齊王殿下見著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