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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眼下,他還是個剛重生回來便被綁架了的苦逼青年。
沒錯,羅湛曾經死過一次。
他是渭陵羅府的大少爺,有著漂亮好聽的出身,七歲之前卻過的還不如府里的管事之子。娘親病弱早死,他也因從娘胎裡帶來的體弱而被父親所不喜。
妻妾成群的羅老爺不缺兒子,更不缺健康活潑的兒子,於是他便顯得可有可無起來。被擱置在府里偏僻的院落,除了少數幾個下人,幾乎無人問津。也無人將他這個大少爺看在眼裡。
羅湛從小便知道,只有不哭不鬧,下人們才不會讓他餓肚子。
七歲之後,羅湛被接到老太太身邊撫養,總算是擺脫了之前人人可欺的境況,他用他偽裝出來的乖巧懂事成功俘獲到老太太的喜愛,也讓自己成功翻了身。
那些人可能以為他小,覺得他好拿捏,事實上誰對他好說對他不好羅湛一點一滴的全都記在了心裡。
他花了很長時間去一個個地收拾那些曾經苛待過他的人,重新拿回屬於羅府大少爺的一切,即便如此,羅湛心裡並不覺得如何開心。
地位上的提升改變不了他體弱的事實,他殫精竭慮的一生到頭來還是只有短短的二十六載。
在這二十六載里,他每一天都活在偽裝里,活在對人心的算計中,從來不敢有絲毫的懈怠,直至臨死前才終於徹底的做回真正的羅湛。
如今想來,那片刻的真實,竟是他從未體驗過的輕鬆和自在。
然而誰能料到,本以為難逃一死的他,竟又重新回到上輩子扭轉他命運的那一刻。
羅湛只覺得啼笑皆非,仿佛又一次看到了自己的結局。
坐在奶娘跟人密謀拐賣他的馬車裡,羅湛終於懶得掙扎。
上輩子的他在發現自己被奶娘背叛後,因為極度的不甘心,不但費盡心機回到了羅府,還藉此設計了繼夫人,揭穿了她偽善的真面目,徹底暴露出她的惡毒,順勢也拉了一干人下水。
只是眼下,羅湛卻懶得動彈了。
如果最後都逃不過一個死字,那他何必再把自己搭進羅府那潭子污水裡。
未知的命運和已知的結局,對他有限的生命而言,怎麼想都覺得前一個更誘人一點。
做出這個決定時,羅湛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們會遇到山賊,自己還被人綁上了賊窩,還被一個小混蛋給光明正大的惦記上了。
羅湛:有趣。
……
蘇朗是真覺得無辜。
誰知道他那麼隨口一說,這美人兒就真吐血了呢,要知道他在末世覺醒的異能可沒這麼好使。
羅湛卻不這麼想,他心道既然這小混蛋已經油鹽不進,那他也不必再辛苦偽裝自己……雖然被綁這幾天,他基本上都是真實演繹。
想到這裡,羅湛的心情頓時又好了,於是他再次沖蘇朗緩緩一笑:“甚好,繼胖之後,你又多了一個討人厭的特點。”
蘇朗卻把重點放在了前面,他信誓旦旦地強調道:“美人兒,我很快就不胖了。”
羅湛反問:“那你今後也能閉嘴不言嗎?”
蘇朗很肯定地搖頭:“不能。”
羅湛用下巴指了指門口:“滾出去。”
蘇二聽不下去了,擼袖子怒道:“臭小子我看你是欠揍!”
蘇朗眼疾手快地攔住他:“二叔,不准你打他!”真要打也別在他面前打啊。
蘇二聽不到少年的心聲,兀自委屈,叔是在幫你啊,大侄兒……
羅湛面不改色地斜睨了眼蘇二,語氣不變:“你們倆一起滾出去。”他真是受夠這對奇葩叔侄了。
蘇朗:“我還得陪你用飯呢。”
羅湛居高臨下地盯著他,良久後,涼涼地吐出兩個字:“飽了。”
看了他一會兒後,說自己飽了?
蘇朗:“……”
噫,沒想到你是這樣的美人兒。
第4章 烏鴉嘴
蘇朗深知過猶不及的道理,沒有對羅湛調戲的太狠。在後者皮笑肉不笑地表示自己看他看飽了之後,便跟著蘇二依依不捨、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蘇朗倒不擔心這美人兒餓肚子,他知道即便是在小胖子受傷昏迷那幾天,蘇大也沒讓啞嬸斷了他的吃食。
雖然估計他心裡很想這樣做。
把羅湛綁上山後,蘇大並沒有特意吩咐人去看著他,好像根本不怕他逃跑的樣子。
不過從小胖子的記憶中,蘇朗知道,如果沒有對仙雲峰地勢非常了解的人帶路,單憑那美人兒一個人,是走不出去的。
羅湛本人的樣子,似乎也很清楚這一點,來到這裡後的幾日,每日都待在房內,半步都不曾踏出房門過。
整個青山寨正是藉助了仙雲峰神秘而又危險的環境,寨子裡的人才可在凶名累累之下,還能高枕無憂地生活在此。
蘇朗不知道這種狀況可以持續到何時,因為小胖子對外界事物的了解很少,沒有人教過他這方面的知識。
所以蘇朗不知道眼下是什麼朝代,不知道皇帝是誰,也不清楚這裡的官僚體系和地域版圖。
有意思的是,小胖子卻是識字的,只是他的啟蒙讀物是蘇三的藥糙本,而讀了好幾年的他也沒覺得有哪裡不對。
在這樣的教育下,平時又有蘇大他們的身體力行,耳儒目染之下,小胖子的三觀不可避免地是有點歪,而他自己對此完全沒有意識。
所以蘇朗才說,他是個另類的傻白甜。
空氣中傳來的飯香拉回了蘇朗飄遠的思緒,他頓時精神一振:“二叔,走快點,我聞著香味了。”
蘇二笑道:“不用急,啞嬸少了誰都不會少了你的那一份。”
作為寨子裡唯一的女子,啞嬸可以說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對他也是當成親孫子來疼。
蘇朗呲牙一樂:“我曉得,可是我餓嘛。”
蘇二還沒搭話,就聽到另一道聲音哼了一聲插進來:“你現在知道餓了,偷偷絕食那會兒你怎麼不餓。”
蘇朗回頭,發現一身粗布麻衫的蘇大他們正從另一條小道上走過來,此時正面無表情地瞪著他。
蘇朗知道他就是個紙老虎,絲毫不怕他:“爹,三叔,七叔。”
比起蘇大被胡茬給遮地看不清臉的彪悍形象,蘇三和蘇七則要乾淨許多,雖然一個手裡拿著小藥鋤,另一個背著個背簍,也難以掩飾這二人的斯文儒雅和陽光俊俏,毫不誇張地說,蘇三和蘇七這兩人是青山寨的顏值擔當。
“頭可還暈?”蘇三今日還沒去給他把過脈,此時見到他便上前幾步往他手腕上探了探。
“剛開始時有點,現在不暈了。”蘇朗如實回答。
“那小朗兒你可不能再給自己悶屋子裡了。”蘇七走近關心地摸了摸他腦袋。
“我知道啦七叔。”
“今後也萬不可再如此了。”收回手的蘇三淡聲道。
蘇朗老老實實地點頭:“再不會了。”
青山寨的老大是蘇大,小胖子蘇朗最怕的卻是眼前這位三叔。不僅是因為蘇三是他的啟蒙老師,還因為蘇三是寨子裡唯一的大夫。他生氣時,懲罰人的手段簡直令人髮指,不會給你造成實質傷害,但精神傷害絕對令人沒齒難忘。
小胖子僅有的幾段心理陰影都和他這位三叔有關。
蘇朗趕緊轉移話題:“爹,三叔,七叔,你們剛剛去幹活了嗎?”
要養活寨子裡這幾十口人,光靠打劫肯定是難以餬口的,所以蘇大便帶著兄弟們在寨子不遠處開闢了很大一塊園子,栽種一些比較好養活的蔬菜和作物。平時再打打獵,採摘一些山貨,便也把日子給過下來了。
蘇大沒做聲,只是甩了甩擔在肩上的鐵鋤,漏出掛在肩膀後頭的一串野雞,眼神里有隱約的笑意。
蘇七道:“你爹擔心你身子虛,特意去打了山雞來給你補身體,我則陪老三去採藥。”
蘇朗轉向蘇大,口水有泛濫之勢:“謝謝爹。”
“嗯。”蘇大嘴上似是還在生氣,藏在胡茬下的嘴唇卻已經咧的老高。他看著兒子淡了幾分血色的臉,暗暗琢磨著明兒個還得再去山裡一趟。
短暫的聊了片刻,五人一起朝飯堂走去。
啞嬸獨身一人住在寨子的最西邊,屋子前有一塊單獨圈出來的小院子,圍著竹籬笆,院子裡一左一右各搭了一個茅糙棚,棚下分別擱著兩張長長的桌子和幾條長凳,這就是寨子裡的人一起用飯的地方。
簡陋,卻令人安心。
他們到時,桌上已經擺了幾大碗菜了。
蘇朗吸了口氣,迫不及待地跑向了廚房:“爹,我去廚房幫啞嬸端菜。”
態度非常積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