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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朗摸了摸鼻子,猶豫地望向他爹:“爹,我們還要等嗎?”
蘇大這時已經改變了主意,他想都不想地起身:“不等了,咱們走。”
羅湛看出他家泰山大人此時心情不怎麼好,便拉住了還想再說什麼的少年,兩人跟在急沖沖的蘇大後面,在酒樓眾人詭異複雜的目光下冒雨離開。
楚恆來到雅間的窗口,目送三人上了馬車,微微眯起眼睛:“跟上去。”
他身後的隨從沒有動,只能聽到窗戶上傳來一聲輕響,似是有什麼東西踩在上面一觸而過,快的幾乎無人察覺。
直到馬車消失在視線里,楚恆還是站著沒動,背在身後的雙手無意識地摩挲著自己的手背,氣氛變得有點冷凝。
隨從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於是硬著頭皮喊了一聲:“大人?”
楚恆轉過身,目光輕飄飄地落在隨從身上,只把人看的頭皮發麻了才開口道:“燕一,去打點一下,今兒樓下發生的事情,我不希望傳出去半點風聲。”
隨從……哦不,燕一愣了愣,很快應了聲是,褪了出去。
楚恆回想了一下自己這一天下來見到的情景,輕笑著嘆了一聲:“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看來這聊城,還真是來對了——”
也許,這就叫做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你說是不是呢,雁辭?
理所當然的,無人回應。
第46章 欽差
“大人, 大人啊,你可要給我們貴兒做主哇!”馬府的火一路燒到了府衙, 郭師爺一聽說出了人命, 也不敢在暗地裡搞小動作了,人命關天的事兒,不再是他一個小小的師爺可以兜住的,為了增加說服力, 他是一路哭到了頂頭上司的跟前。
然而,太守大人這回卻不買帳,他心情正不好, 郭師爺這一哭, 剛好撞倒了槍口上了。
“做主?你還想讓我怎麼給你做主?你那不成器的小舅子是被雷給劈死的,你難道讓我去捅……捅……捅了它嗎?”
他不敢說捅破天這等大逆不道的話,只含糊帶過。徐飛早在他們鬧過來之前就已經過來把事情跟他說了, 那麼多人看著那馬顯貴被雷劈死,他要真是做主了,只怕不久後就要傳出他一個是非不分,助紂為虐的名聲了。
更重要地是,他自己這邊都一攤子事沒解決好,哪有心情給一個屁大的師爺撐腰。
潁郡李氏失蹤一事, 官府這邊一直沒有明確的進展, 恰逢連續多日的大雨,僅有的那點蛛絲馬跡也徹底的給洗刷乾淨了,聊城太守劉仁學心急如焚, 一夜之間嘴巴就起了幾圈燎泡。
聊城太守是個省心的官職,雖說只是個太守,但城內另外設有人數三萬的軍營,直接隸屬於南都的兵部,裡面有將士三萬,負責保護聊城極其邊防地區的安危,平日裡無事時,這些將士都在軍營里訓練,與直屬於吏部的太守這邊,屬於互不打擾的友好關係。
有軍營的積威在,城內的治安也是好的沒話說,導致太守上任十幾年來,在這邊也是清閒的很,每日也就是喝喝茶、溜溜鳥、妻妾環繞,再也沒有更愜意的事情了。
誰曾想到潁郡的李氏一族會在上京途中給失蹤了呢,恰好還是在他管轄下的地界出的事,據說聖上得知此事後大怒,已經派遣了欽差過來查個水落石出。
劉太守想在欽差到來之前先查明原委,如此也好將功補過,哪想到這麼多天下來,根本一無所獲,急得他唯恐自己烏紗帽不保,因此想也沒想地沖著撞倒槍口的郭師爺一通怒罵,把人給趕了回去。
“被雷劈死的還要找我做主,什麼玩意兒!”
劉大人越想越生氣,以往他是懶得管郭師爺那家子的破事,總歸有巡邏隊的人看著,馬顯貴再怎麼折騰也翻不了太大水花,所以睜隻眼閉隻眼地過了,對方卻還想把他當傻子,未免也太小看他了!
氣的他又罵了一聲:“真不是個東西!”
他像一隻熱鍋上的螞蟻在大廳里走來走去,在轉了不知道第幾圈之後,一名下屬來到門外:“大人,門口有個自稱是李氏長工的僕人求見。”
劉大人精神一振,忙道:“快請!”
暈頭轉向了這麼多天,可算是來了個重要的線索了,這可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實實在在讓他內心一喜。
正了正頭頂的烏紗帽,太守大人正經了表情,一臉嚴肅地走了出去。
來人是個已過而立之年的男子,身上穿著灰撲撲的褂衫,長的是人高馬大的,只背微微有些駝,垂眉順眼的站著,有些不安地絞緊手指,看著儘管憨厚,卻著實有些上不得台面。
劉太守打量他好一會兒,才皺眉問道:“你說你是潁郡李氏的長工,可有證據?”
僕人頭也不抬地趕緊點頭,手指輕顫地從兜里掏出一紙賣身契,太守大人讓人遞過來看了,白紙黑字,還摁了手印畫了押,倒是做不了假。
於是他便捨棄了廢話,直奔主題:“你是跟著你家主人一起進京的嗎?你主人他們此時人在哪裡?”
那僕人仿佛就為了等這一句話,當即便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扯開嗓子嚎了起來:“大人啊,我們老爺一家死的好慘啊,你可要為他們做主哇……”
又是求做主的,但眼下這個卻求的頗合太守大人的心意,猶如大石落地般,他摸了摸自己的小鬍子,一撩官袍,在主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你從頭仔細道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僕人於是把李老爺一家接到聖旨後心情是如何的難以置信和受寵若驚、又是如何歡天喜地的前期打理行李,到一大家子聲勢浩大地準備上京,卻在途經仙雲峰腳下時被一群兇狠毒辣的山賊給盯上了,他們殺人越貨,無論男女老少一個全都不放過,李老爺帶的足足幾十口人,全都被殘忍的殺害了的過程一五一十、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如泣如訴地講了出來……
“如果不是小人剛好走開去方便了,只怕是也小命不保啊……”
“豈有此理!又是仙雲峰的山賊!”太守大人氣的狠狠拍了下桌子,“一群畜生,簡直目無王法,膽大包天!”
原本被聖上欽點是一件多麼光宗耀祖的事情,誰知飛來橫禍,卻因此搭進了一家老小的性命,想起來就痛心。
冷靜了一會兒,劉太守繼續問道:“你主子的屍首呢?可是被你收起來了?”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要交差還得親眼見到李氏一族的屍首才行。
僕人埋頭跪著,聞言哭的更傷心了:“老爺啊,你好可憐,那群畜生竟連你們的屍首也不放過……”
劉太守直覺有哪裡不對,可事情終於獲得轉機的激動之情,讓他下意識忽略了這些。
“畜生!真是一幫畜生!”痛心疾首地罵了兩句,劉太守滿臉怒容道,“你且放寬心,這次定不會放過那幫畜生!”
僕人聽了連連磕頭:“謝大人!謝大人!”
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這人的嘴角卻一點一點咧開,笑了起來。
*
蘇朗三人順利地回到了寨子裡,一路上也並未察覺到有人跟蹤。
那人目送蘇大的馬車晃晃悠悠地駛入仙雲峰的地界,等到晚上也沒有看到人下來後,才悄無聲息地撤退,回去復命。
暫時落腳在泰福酒樓的楚恆支開燕一,單獨見了這個人。
“查到了嗎?”
“是,”這人單膝跪在地上,沒有抬頭,“屬下一路跟著他們到了城外的仙雲峰腳下,親眼目睹他們的馬車駛入了仙雲峰,一直到天黑都沒有再下來。”
楚恆一愣,接著眯起了狹長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仙雲峰?”
“回稟大人,是的。”
楚恆意味不明地掃了他兩眼,轉開視線後漫不經心地問道:“此事除了我,你還跟別人說過嗎?”
“沒有大人的允許,屬下不敢跟別人提及。”這人姿態很穩,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
“仙雲峰啊……”楚恆起身走了兩步,他呢喃著這個並不陌生的名字,居高臨下地看著還跪在地上的人,“對此,你有什麼想法?”
“回稟大人,屬下感覺得出來,駕車之人也是個練家子,並且底子不弱,只是一路上似乎有些心神不寧,這才沒有發現屬下跟著。”
楚恆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哦?依你之見,他的身手不在你之下?”
那人猶豫了一下,回道:“正面過招,輸贏大概五五分。”
當然,只是若要論偷襲暗殺之類的,他對自己有絕對的把握,否則也不可能被派到這位身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