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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曾哭著向母親說起,那個保姆總是喜歡把他關進小黑屋裡,一整天都不讓他出來。可保姆卻擋在他面前,說:“夫人,孩子總是喜歡說謊話。況且不聽話,怎麼能不管?”
女人並沒有看自己的孩子,只是蹙蹙眉,“是教育?”
“是教育。”
“那就這樣教育吧,”女人根本不曾當回事,“也算是磨磨安德烈的性子。”
保姆得了主人的這句話,之後便愈發變本加厲。秦嶼被關在房間裡的時間越來越長,往往將他往裡頭一推,保姆便能自由自在去做自己的事。在起先時,他還曾試過砸門、哭叫,可等這一切都沒有被聽見後,秦嶼便知道,這樣是徹底沒有任何作用了。
他的母親,不會相信他。
餓了大半天肚子的那一天,秦嶼鼓足了勇氣,又偷偷地關上門向母親告了狀。
可女人的眼睛裡並沒有任何秦嶼想要的那種憤怒。
“安德烈,你要知道,”那天晚上,女人的手指間夾著一根煙,聲音有了點不耐煩,她像是剛剛和她的新男友吵了架,眼角還帶著未乾的淚痕,聲音疲倦,“我要找個能照顧你的保姆,並不容易——為什麼你就不能照顧你自己呢?”
小男孩默不作聲,只是悄無聲息把手指攥得緊緊的,沒有說話。
“要聽保姆的話,安德烈,”媽媽叫著他的英文名,“知道不知道?”
秦嶼於是望望身畔笑的和藹可親的保姆,戰慄了半日,方緩緩點了點頭。
他從沒從這兩個人身上得到什麼溫存。在那扇小黑屋的門第一天被關上時,秦嶼還試著掙脫,想著向外沖;可他第三次被逮著,第四次被逮著......到了最後,門上的枷鎖開了,秦二少卻也走不出來了。
秦嶼原本以為,自己的一生就要這樣過下去。永遠縮在那間屋子裡,外人進不來,他也出不去。他的生命軌跡里只有這一個單調的音符,永無休止地演奏著,乏味又無趣。
——可幸好。
他還是遇見了向陽。
陽陽......
秦嶼閉著眼,將懷中的天線寶寶暖水袋抱得更緊。此時是晚夏,窗子大開著,有柔和的風從裡頭一陣陣地吹拂過來,帶著清冷冷的花香。秦嶼於是將窗推的更開,他抱著暖水袋,從上頭汲取了源源不斷的溫度,心滾燙地跳躍著,像是隨時都能把胸膛處徹底撞破了,“陽陽......”
只是這樣想一想,氣球便要充滿氣了。
秦嶼按著飽鼓鼓的氣球,臉上一點點泛起紅。他的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探索著從被子裡拿出來,摸到手機,重新縮回到被子裡。
不一會兒,房間裡便響起了寇秋直播的回放聲,還夾雜著種小聲的喘息,聽的人不覺便面紅耳赤。
砰地一聲,氣球爆掉了。
秦二少這天夜裡又爬起來,抿著唇立在水池邊,吭吭哧哧洗了自己的褲子。他洗著洗著,臉便越來越紅,心中不由得又將那個想法再回味了一遍。
好想——
好想和秋秋一起玩氣球啊。
你拿我的,我拿你的。一起把它們打滿氣,然後灌滿水,一口氣拍打到全都爆掉,裡頭的水灑兩人一身。
秦二少於是悄無聲息地把用戶名和圖片都給改了。
等寇老幹部第二天再上直播平台時,便意外地發現自己的小媳婦兒換名字了,頭像也變了。
【生而向陽?】他把那名字念了念,也有點不好意思,咳了聲,【這好像——】
這好像是在表白呀。
寇老幹部簡直甜到了心裡,覺得小媳婦兒可愛的不行。
他把頭像也點開了,仔細地觀察這幅大圖。圖片裡是一個圓鼓鼓升上天的氣球,上頭還印了個簡筆畫的卡通太陽,襯著後頭的藍天,很有一番童趣。寇秋看著,忍不住跟他的崽炫耀:【看你爸夫,不,你媽——看,她多可愛!】
系統崽子:【......】
既然這麼可愛那我求你趕緊扒了褲子上好嗎,放我和我的小媳婦兒去約會好嗎。
它揣著滿肚子的狗糧,也細細地打量這頭像和名字,忽然間嗅到了不對。
這......
是它思想太污濁了麼,它怎麼覺得,這裡頭好像有點不太對的東西呢?
不。
系統想想那邊害羞的女孩子,又拼命搖著頭,把這種想法搖沒了。
不可能的,不存在的。它最近真是變得太老司機了,看什麼都像開火車。
得反省。
三天時間眨眼便過。
寇秋到達展廳門口時,正是下午。陽光熱烈,但並不燥熱,反而溫煦和暖,他站在約定好的位置等了等,沒過多久,便看見了個黑裙的女孩子裊裊婷婷走過來。她穿著件黑色紗裙,裙擺蓬鬆而大,款式復古,塗了艷顏色的嘴唇,整個人仿佛是從中世紀走出來的一幅油畫。
那氣質實在是好,清清冷冷,偏偏紅唇又透出點艷來,路過的人都禁不住頻頻回頭看他,寇秋隔著老遠,也一眼看見了對方,伸出手,晃了晃。
寇老幹部激動地搓手手,跟系統崽子說:【你媽,過來了!】
過來了——
來了——
了——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