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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秋站著不動,任由她帶著柔軟香氣的手覆過來,試了試溫度,這才笑道:“已經沒事了。”
尤里西斯的母親早亡,父親又襲了爵,並無多少時間照看他。自小到大,德洛麗絲這個姑母承擔的便是母親的角色,給了他絲毫不打折扣的關心。
“沒事就好,”德洛麗絲也鬆了一口氣,隨即才用一種閒談的語氣道,“那個赫侖,最近一直在收兵買馬。”
她是國王陛下的情人,在這方面的消息也無比靈通,因此冷笑道:“恐怕是想在下一場戰爭中,再立幾個功勳呢。”
寇秋沒有說話,德洛麗絲的目光卻緊緊盯著他。
“尤里,”她慢慢說,“我聽說,那天在交易所買下的最後一個奴隸......赫侖想要將他收至麾下?”
寇秋的心中猛地一跳。
片刻後,一直等在門口的澤維爾應聲進了門。德洛麗絲反覆打量著他,這才又回過頭,看著自己的侄子,“尤里......”
“不行。”
寇秋的嘴唇緊緊地抿著,難得現出了幾分不好說話的樣子。他堅定地截斷了姑母還未說出口的話,認真道,“姑母,不行。”
青年方才已在門外零星聽見了幾句,此刻心中已然清楚。他忽然便後抽一步,單膝下跪,毫不猶豫道:“我願為主人獻出一切。”
德洛麗絲撫掌:“那好——”
“不好!”寇秋的聲音提高了點,手臂也下意識護在了青年的面前,“我不允許,他絕不能去赫侖那裡!”
德洛麗絲顯然對他的固執並不能理解,道:“我看他也忠心,願意為你付出生命,是個可造之才,為何不行?”
寇秋動了動嘴唇,卻並不能將這個理由說出口。他只能堅定地護著青年,又把這話重複了一遍,“姑母,他不可以。我不會讓他去冒這個險。”
他望著對面美人驚愕睜大的眼睛,許久後才嘆了口氣,加上了一句,“抱歉。”
德洛麗絲默然無語半晌,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什麼好抱歉的?”她說,“他本來就是你的奴隸。”
可縱使如此說,她的眼睛卻在打量著這個奴隸英挺的側臉,心中隱隱溢出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這夜,德洛麗絲就在宅邸中歇下了。
她擦拭著自己濕漉漉的髮絲出來,心裡仍在沉甸甸琢磨著侄子和那個奴隸之間超出尋常的維護,頭也不回道:“這件事有點奇怪。你怎麼看,艾芙......艾芙?”
她揚聲喊了幾下自己的貼身女僕,卻並沒聽到任何回應。
扭過頭來,也沒有看見人影。
德洛麗絲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手指猛烈地哆嗦起來。她匆匆把剛才洗澡時取下的翡翠戒指舉了起來,按了下旁邊細小的凹槽——戒指露出了一條窄小的縫,打開來看時,竟然是一個儲藏東西的小空間。
可眼下這裡頭空無一物,這七年來,一直被她珍而重之放在裡面的紙張,不見了。
德洛麗絲坐在原地,神情一下子變得嚴肅。她思索了一會兒,隨即拉響了管家房中的鈴。
片刻後,老管家站在了她的門口:“德洛麗絲小姐?”
他是宅中唯一一個看著她長大的人,因此喚了二十幾年的小姐,再也不曾改過口。德洛麗絲看著他,心中便不由得安穩了點,急忙問:“有沒有看見艾芙?”
老管家說:“艾芙說要趕著時間去為您送一封信,在您回房後不久便出去了。”
他打量著德洛麗絲此刻如逢大敵的神色,道:“小姐,有什麼問題嗎?”
德洛麗絲的脊背挺得筆直,殷紅的嘴唇卻緊緊地抿著。她閉了閉眼,這才道:“出事了。”
*
她說這話時,寇秋也不曾休息。
他一直在睜著眼等著,待自己房間外的走廊上傳來了細小的動靜,立刻便起身下床,一把拉開了門。
果不其然,門外站著的便是澤維爾。猝不及防看見自己的主人,澤維爾面上的神情也不由得變了變,手上的東西下意識向後藏了藏,這才低聲道:“少爺?”
“別叫我少爺,”寇秋簡直要磨牙,“你準備去哪兒?”
“......”
澤維爾無法回答。
“就因為姑母今天的話,你準備私自去投奔赫侖,再在暗中為我們傳遞消息,”寇秋越說越牙癢,恨不能把這熊孩子直接吊起來打一頓,“是不是?”
青年沉默地站著,面容都被掩進了影子裡。半晌後,他才道:“身為奴隸,我應當為您排憂解難。”
寇秋怒極反笑,“誰告訴你,他是我的憂和難?”
渣攻還沒有那個本事!
“現在,”寇秋指著自己房間,乾脆利落命令道,“給我進去睡覺,永遠都不許再生出這樣的心思——”
他咬了咬牙,看著青年一下子繃緊了的肩膀,覺得自己還是需要下一劑猛料,“不然,你就再也不要叫我主人了。”
這個威脅准准地戳入了青年軟肋。
澤維爾在原地站了許久,終於抬起腳步,慢慢地走進了寇秋的房間。他像是仍有些無措,銀灰的眸子裡幽深一片,道:“主人。您希望我睡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