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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出門,查母還在後頭追著喊:“你去哪兒?”
查恭隨意揮了揮手,找了個地方說。
“去村口二愣子家。”
二愣子,狗蛋,傻蛋什麼的,都是他們小時候隨便叫的賤名,多少是因為家裡有人研究這個,相信賤名好養。查恭在二愣子家門口砰砰砰敲門,敲了好一會兒,才看見二愣子的媽媽從裡頭出來了。
“呦,來啦?”二愣子的媽媽笑得很得體,相當客氣,“我們家孩子不在家。”
查恭怔了下。
他抬頭看看,二愣子的房間燈在亮著。從這個角度看,他能看見上頭肥嘟嘟的男孩費力地伸手試圖從桌子上撈過什麼。
在家。
這個認知清晰地印在了查恭心裡。
他沒說話,也沒動聲色,只是平靜地笑了笑,說:“謝謝姨。”
往常在他走時都會給他塞點小東西的女人如今完全沒有這意思,只是敷衍地和他揮揮手,就迫不及待把門一下子關上了。
查恭差點吃了一鼻子的灰。
他站在原處半天,這才慢慢轉了個身,也沒往別處走,就蹲在二愣子家的牆外頭了。窗戶在開著,仔細聽聽,還能分辨出兩個人的聲音。
是二愣子的媽在教育自己兒子。
“查恭到底有什麼好的?好的不學就學壞的,整天搶別人東西偷別人東西,還哄著別人給他做那麼多——難道你以後分數被他搶走了,你也願意?”
二愣子還說:“說不定查恭不知道呢!”
他媽立刻呸了聲。
“他不知道,他上哪兒不知道?”她冷笑,“自己到底能考多少分,他難道心裡也沒個譜兒?我看,就是欺負人家方揚家裡沒人,一個老爺子一個小孩不敢和他們槓,柿子專挑軟的捏。你再和查恭一塊兒玩,他能把你給害死!”
說完後,她又罵了句。
“他上我家門,我都覺得髒了我們家地。”
“......”
查恭再也聽不下去了。
他心高氣傲,從小到大在孩子裡也扮演著領導者角色,除了成績不好,各樣兒都非得給別人爭一爭,又哪裡聽過這些話。
就像是有人拿著鐵錘,轟的一下把他的自尊給敲成了個稀巴爛,砸成了一灘看不清形狀的爛泥。
查恭的渾身都在哆嗦。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用什麼樣的步伐走回的家,從村子這頭走到那頭,遇見的人不少,可沒一個和他打招呼。
他仿佛是個透明人。
查恭的嘴唇顫動著,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這一夜,他鼓足勇氣,去敲了方揚家的門。他敲了好久,裡頭卻沒有一個人答應。
半晌後,還是對面住的一戶人家實在是被他吵得受不了了,和他說:“方揚早走了。”
“走?”查恭愣了,“去哪兒?”
“就他那個親戚帶走的,”對面人家說,“說是這兒太難聞了,根本沒法住人——你們家到底準備什麼時候弄乾淨?”
查恭怔怔站在原地,茫然若失。
寇秋跟著闞峻走了。
他當時填報的,本是省城大學哲學系的志願。現在分回來了,錄取也按他如今的正確分數進行,檔案成功投遞,被錄取之事已是十拿九穩。
趁著這個時候,闞峻帶他去校區里走了圈。
省城大學的校區挺老,可並不破舊。只是建築外表仍舊保持許多年前建校時的模樣,裡頭的教學設施都已經翻新,透著點歷史古韻,樹木蔥蔥蘢蘢,中間掩映著幾處紅黃的樓頂。
寇秋訝異地指著學校的校友榜,“闞叔!”
他新奇地湊上去看,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上頭有你的名字!”
闞峻點點頭。
寇秋又湊近了點,看校友會之前聚會的照片,再看看男人如今的模樣,除了愈發的嚴肅不通人情外,並沒什麼區別。他瞧著,問:“這是什麼時候照的?”
男人指間夾著煙,淡淡道:“七年前。”
寇秋鬆開手,由衷感嘆:“闞叔真顯年輕。”
闞峻伴著他在學校里走,這時候還是暑假,校園裡人不多,偶爾才能看見幾個留下來實習的大學生,一個個背著書包青春洋溢。寇秋來回看,男人配合著他的步子不緊不慢,把這校園漸漸逛了一遍。
頂上綠樹繁花,開的挺好。
兩人坐在樹蔭下,男人舒展開長腿,坐的仍然筆直。
寇秋問:“闞叔當年是學什麼的?”
闞峻說:“金融。”
正是當時吃香的行業。他吸了口煙,緩緩道,“後來就出國了。”
在國外進修一段時間後,才又回來,步入政壇。
寇秋點點頭,忽然說:“那是不是也算是校友了?”
男人舉著煙,望著他。
寇秋突發奇想,“我是不是可以叫你師兄?”
“......”
幾乎是在這個稱呼出口的一瞬間,闞峻的腰忽然一下子繃的更直了,整個人都在暗暗地發力,拼命按捺著什麼。他的神情沒變,只緩慢把一條腿安放在另一條上,衝著少年緩緩吐出一口煙圈。
“想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