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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東一面用鑰匙開鎖,一面道:“嗨,是個小年青。長得倒還挺好看的,我閨女說他很有種當明星的潛質,年紀不大。”
殷寒急急追問:“那他現在去哪裡了?”
“搬走了,”房東說,“他的哥哥來接他了,他自然跟著走了。”
說到這裡,他又禁不住要感嘆,“這兄弟兩人的感情是真好......”
殷寒的聲音一下子大了。
“搬走了?”
這下,連按揉著酸痛腿腹的孟嬌嬌也跟著轉過頭來,問:“什麼搬走了?”
殷寒的身形倒像是失了魂魄,並不回答她。孟嬌嬌只好扭過頭,又去問房東,“誰搬走了?”
殷寒臉色蒼白,許久後,方才短促地笑了兩聲。
杭安和搬走了。
被誰帶走的?
杭父也去世了,那現在的杭家,究竟是屬於何人的?
這一點毫無疑問,一定是杭安和。杭家只有這麼一個正統的繼承人,那個養子即使再怎麼撲騰,也很難撲騰出水花來。
可惜他,竟然還是與這一大的一筆財富失之交臂。杭安和已經從這裡走出去了,他卻又要走進這裡來。
這是何等的造化弄人。
孟嬌嬌也從他的神態語氣中看出了點不對來,立刻便目光如炬,盯住了他,裡頭像是撲簌簌燃起了火,“你來過這裡?”
“......”殷寒別過臉,沒有說話。
“你知道這裡!”孟嬌嬌聲音更尖利了,“你為什麼來這兒?這住的是誰,你老老實實和我說——”
她的手攀上了男人的肩膀,不依不饒地嚷嚷著,殷寒本就頭疼,被她這麼一鬧,更覺得心頭煩躁,太陽穴突突直跳。
“你別鬧了行不行!”
他將女人的手用力向後一甩,卻不料孟嬌嬌方才走了半天,雙腿本來就有些使不上勁,被他這麼一推,整個人竟然徑直仰面摔到了下去,直直摔在了這沒有鋪平的水泥地面上。春日衣裳本就單薄,她摔的半日都沒能站起來,許久後,才從喉嚨中溢出一聲斷斷續續的哭喊。
“啊......”
她哆嗦著嘴唇,說:“疼......”
房東也愣了。
“小伙子,”他嚷嚷道,“流血了,血!”
這一下,殷寒終於清醒過來了。他手忙腳亂地上前去攙扶孟嬌嬌,可女人此刻仿佛一片已經凋零的葉子,只能在風裡頭瑟瑟發抖,無論如何也站不起來。房東幫忙拖著,把她硬生生抱在了背上,三個人一同向著最近的衛生所跑去。
可到底還是有些晚了,孟嬌嬌已經有了小產的跡象。
那不入流的醫生把帘子嚴嚴實實拉上,半天后才從裡頭出來,說:“不行了,得掉。”
房東倒吸一口氣,殷寒的眼前一片白花花,像是隨時都能倒下去。
他勉強撐著身體,心頭說不出的愧疚,慢慢蹲在門口,點了一根煙。後頭還在傳出孟嬌嬌刺耳的呼喊,像是有什麼人拿針一下下扎著他,痛的他也只能張大嘴,跟著一同無聲地吶喊出來。
殷寒抽了三根煙。可抽完之後,卻又有另一個讓他自己也覺得害怕的念頭浮了上來。
——去啊。
那個聲音說。
——你不是早就厭煩孟嬌嬌了麼?
的確是厭煩。她永遠在懷疑你,從不信任你,把你當成是需要嚴加看管的囚徒。可你是個活生生的人,如今,最後這個讓你留下的孩子也不再了,你不是正好有了抽身而去的機會麼?
殷寒被這個想法嚇得一哆嗦,可聽到後頭的聲音,這種念頭只不過停頓了一瞬,又更加清晰起來。
只有現在。
倘若他想扔下孟嬌嬌......只有現在。
孟嬌嬌的引產手術做完了。裡頭的醫生取著醫用手套出來,道:“錢付一下。怎麼付?”
殷寒站起了身。
他的頭嗡嗡直響,甚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最後動了動嘴唇,低聲道:“我現在回家去拿錢。”
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路上,踉踉蹌蹌的,說不清自己是在逃離什麼。
回到暫居的地方後,他呆愣了許久,最後從箱子裡翻出了一個日記本。他拼了命地翻著頁,終於從中找到了他想要的那一段。
那上頭寫著,杭安和有一個玩的非常好的鄰家哥哥。
那也是他唯一的哥哥。
而那個哥哥的名字,則叫做......
殷寒忽然瞪大了眼。他將那兩個字反反覆覆又看了幾遍,心頭忽的便對自己這些日子來的事事不順有了更清楚的認識。
杭安和的這個哥哥,便叫做季白。
季白的公司很好查,在業內也很有名氣。殷寒匆匆將家中的現錢拿走了一點,把剩餘的一點食物也帶走了,就直接奔向了季白的公司。他在停車場的隱蔽角落裡蹲了兩三個小時,最終才看到了結束了工作準備下班的季白。
只是看了半天,他也沒看到杭安和的身影。
殷寒索性咬咬牙,拿剩餘不多的錢雇了輛車,讓那車載著自己跟著前頭的車一直走到了別墅區前,車再進不去了,他便在附近的公園長椅上湊活著睡了一晚,第二天繼續來蹲。
他直到第三日才蹲到寇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