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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來,那我們便去,”郁嘉茂眼底的情緒猛地深濃下來,含了毫不掩飾的惡意,“你怕什麼?”
影子的確是怕,甚至毫不掩飾地瑟瑟發抖。
他說:“我怕死。”
“你可真不像我,”郁嘉茂嗤笑一聲,“死,有什麼好怕的?死!”
他的手在空中揮舞著,帶著點病態的迷戀。
“在那之後,就可以被做成漂亮的藝術品......”
他的影子猛地扭過去了頭。郁嘉茂察覺到了,冷冷一笑。
“噁心嗎,”他輕聲說,“你覺得噁心嗎?”
影子默不作聲。
“噁心也沒辦法,”郁嘉茂摸摸他的臉,眼睛直直地望著他,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那些陽光和俊朗,通通都不存在了。“誰讓我才是身體的主人呢——我要是死了,你也會不存在的。”
他的手上慢慢加大了力道。
“所以,乖乖聽我的話。”
郁嘉茂第一眼看見孟皎,便覺得他很適合被做成自己的收藏。
他原本想用這一整具身體來做,只是緊接著,在和慕席的長期合作之中,他發現了孟皎和慕席之間的關係。這種關係讓郁嘉茂覺得骯髒,他只想要那顆漂亮的、看上去純白又無辜的頭,可接下來的那部分,他想要自己來做。
用所有最乾淨、最完美的東西來做,拼湊成他的藝術品。
被他騙來的人幾乎都是同志。他們被壓抑的太久,不被家人支持,也不被社會認同,身上就像永遠壓著沉甸甸的山,喘也喘不過氣。郁嘉茂很輕易地便找到了他們,陪伴並獲取對方的信任,這些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甚至在深夜中邀請對方出來,他們也會像是終於尋求到了心中的解藥,如獲重釋地前來赴約。
動手因此變得很簡單。只是在這樣的簡單後面,郁嘉茂也需要賺錢。
有很多郁嘉茂眼中的次等品便這樣被帶去給了慕席認識。
他太清楚慕席了,因為求而不得,對方越發迷戀上了強迫的快感;而且要的也都是和那個男人有點像的藝術生,一雙手白皙而漂亮,永遠穿著乾乾淨淨的白襯衫。
鏈條就這樣悄無聲息從底部開始蔓延滋長,一路向上,伸展到高處。至於那些人後來會怎麼想,郁嘉茂並不在乎。
“我不過介紹個朋友給你認識,”他說,“誰讓你和他搞到一起的?”
這終究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尤其是對仍舊未能成功出櫃的人而言,更是痛苦。幾乎所有人都選擇了閉口不言,在殺人事件慢慢引起關注後,郁嘉茂更是得以全身而退。
他慢慢地哼著歌,一點點摩挲著自己的藝術品,手法輕柔的像是在摩挲情人。
他背對著角落,所以沒有注意,就在那地上扔著的一個手機,正放著幽幽的目光。
那是專門放給影子看的。
視頻沒有聲音,可裡面家屬的哭號聲,卻像是能穿過屏幕,直接血淋淋戳進影子的耳朵里。他小幅度地發著抖,嘴唇都在哆嗦,低聲道:“我提醒過你們的,提醒過你們的......”
他曾經偷偷用受害人的簡訊給許多人發過信息,悄悄提醒他們小心郁嘉茂。
可這些人里,只有寇秋感覺到了不對,剩餘的人仍舊像是飛蛾撲火,一頭扎進了這火堆里。
手機打著字:【你可以做的更多。】
影子的嘴唇蠕動了兩下,手機看懂了嘴型。
他說,我怕。
【這不怪你,】手機說,【但是你要知道,無論什麼時候,人也無法逃脫掉死亡。就像是樹葉註定要落地,草木註定要枯萎,這些都是客觀規律。】
【對死亡的敬畏和害怕縱然是與生俱來的,可有的東西比這更重要——你知道的。】
“瞧瞧看,我發現了什麼?”一隻腳突然踩了過來,輕而易舉把屏幕踩在了腳底下,用力地一碾,屏幕瞬間便碎成了樹枝狀,徹底黑屏了。
郁嘉茂輕聲笑了笑。
“就憑你這麼個玩意兒,”他腳下加大了力道,“也想學著別人,做拯救世界的英雄?”
他把已經碎了的手機拿起來,又重新從高空之中狠狠砸下去,有細碎的玻璃飛了出來。影子戰慄著,一個字也不敢講,只是垂著手站著,郁嘉茂看他一眼,便又扭過頭去了。
可就在這時,屏幕上極緩慢地出現了最後一行字,字跡已經花了,卻還勉強可以被辨認出來。
【你還在等什麼?】
影子怔住了,像是壓抑著什麼,極其微弱地動了動嘴唇。
——你還在等什麼?
——就該是現在了。
第43章 萬物皆有靈(十一)
花孔雀睜開眼時, 已經辨認不出自己身在何方。
這似乎是一間黑乎乎的、未經裝修的廠房,他勉強借著旁邊窗戶隔著窗簾投射下來的微弱光線打量了眼, 四周皆為空蕩蕩的牆壁, 並沒有看到什麼特殊的人, 只有另一雙手, 被牢牢拷在他身後, 用手銬與他鎖在一起。
他試著掙了掙, 沒有掙脫, 反倒被突如其來的電流電得猛地一哆嗦。兩人之間的鎖鏈像是用與他們手上的鐲子相同的材質做成的, 對影子有一種天生的威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