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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
他低低笑了聲,眼睛裡像是燃起了一簇暗沉的火。
“他永遠也不能擺脫我。”
陳婷婷聽的心神一顫,竟然從這裡頭聽出些不詳的意味來。她猶疑不定地打量著這個老同學,心中生出幾分擔憂。
夏新霽卻毫無所覺,他窩在沙發中,臉色蒼白的毫無血色,像是尊石頭刻出來的雕像。只有一雙手仍舊活動著,來回摩挲著手裡的吊墜,動作帶上了幾分狠意。
“等我找到他,”他意味不明地笑了聲,一字一頓道,“我乾死他。”
陳婷婷猛地戰慄了下。
她不知為何,竟然覺得這話是真的。
在那之後,她再沒見過夏新霽。夏家公司被交給了別人把控,夏新霽就仿佛是人間蒸發了,靜悄悄再沒有一點動靜。直到陳婷婷後來嫁人生子,她才從一個同學口中聽說,夏新霽跳海自殺了。
“他眼睛眨都沒眨,就走進了海里,”同學咂舌,“旁邊有老漁民想救他,可他連手都不肯伸,拉也拉不上來,打定了主意......”
“作孽哦......”
陳婷婷勉強笑了笑,當時沒有說話,可當自己回到臥室中時,眼淚一下子便滴下來了。
她真的不懂這種感情,也許能被稱之為愛吧。
我活過一次,活在看見你的日子裡。
我死過一次,死在想起你的每一天。
寇秋醒來時,已經在一輛搖搖晃晃行駛著的車上。車上載著的人不少,擠滿了這個並不大的空間,像是沙丁魚罐頭。有幾個矮小瘦弱的蜷縮在角落裡,小心翼翼避開旁邊的人。
而寇秋自己,就是這矮小瘦弱的人中間的一員。
他還未搞清楚狀況,只能飛快地用餘光環視了一眼四周——每個人的臉色都慘澹而灰敗,只有幾個肌肉虬結的抱著雙臂,面色沉重。而在這一群各色頭髮瞳孔的人中,寇秋是唯一的一個黑髮黑瞳。
只有一個皮膚蒼白的金髮青年和他對上了目光,隨即像是被毒蛇咬了口,又飛快地將目光收回來了。
【阿崽。】寇秋在心裡喚了聲。
系統立刻出現了:【阿爹!】
【這是在哪兒?】
系統說:【在前往流放地的路上!】
寇秋:【......】
所以,他上一回不是黨員,這一回乾脆是罪犯了嗎?
說好的社會主義接班人呢?說好的五講四美好青年呢??
寇秋平復下心情,問:【我犯了什麼罪?】
要是什麼大罪,他就乾脆點自殺,為民除害算了。自殺前再留封寫滿悔恨的遺書,說不定還能感召幾個人,帶領他們走上正確的人生道理。
系統奇怪地說:【你沒犯罪啊。】
寇秋的心神鬆了一半。
【你只是替渣攻頂罪,】系統把話補充完,【然後渣攻在外頭吃香的喝辣的,你走一半就死在去流放地的路上了。】
寇秋:【......】
他在胸口的小標牌上看到了自己如今的名字,朝歌。古時商朝國都的名字,聽起來綺麗而頹靡,完全沒有共產主義建設者的簡樸樸素,一點都不符合寇秋的審美。而他目前所處的國家,則是這星球上最大的奧朗帝國,國力強盛,疆域遼闊。只是南面與另一帝國接壤,雙方始終戰爭不斷,已是幾百年的宿仇。戰亂不斷再加上朝政不穩,國家早已大不如前。
寇秋所乘坐的車行駛了一下午,才有個管理者模樣的人踏上來,漫不經心看了一圈。
車中的氣氛一下子凝結了,緊張地等待著他宣判命運。
“沒用了,”那位管理者看完之後,慢吞吞說,“——扔去七區吧。”
在聽到七區這兩字時,金髮青年的嘴唇猛地哆嗦了下,最後竟像是被人從天靈蓋抽走了靈魂,跪坐在地,崩潰大哭起來。車上的其他人雖然沒有這樣激烈的反應,可個個的眼神也是空洞而絕望的,近乎麻木地盯著空中的某個小點,像是要從中間盯出一朵花。
原身甚至都沒有挺進七區,早在經過六區的時候便因病而亡;寇秋對於七區的了解,只有資料中短短的一行字。
【這是這個星球上所有醜惡的卸妝舞台。】
路途很遠,寇秋拿自己手裡一瓶乾淨的水做交換,這才從車上一位老人的嘴裡探聽到了點七區的消息。
“說起來都是作孽,”老人顫巍巍說,“那原本不過是個流放地......”
這一片廣袤的區域處於帝國領域的邊緣,荒涼的只剩下看不見邊緣的沙漠。沒有物質,沒有水源,與其說是流放地,不如說是大自然親自劃出來的一塊屠宰場。帝國中罪大惡極的囚犯往往被直接送往此地,隨後屏障打開,車開走,任由他們在其中為了生存而相互屠殺。
九百年來,這塊土地下埋了多少的森森白骨,早已沒有人能數的清了。
可若僅僅是這樣,七區還不至於成為令人聞風喪膽的極惡之地;真正的轉折發生在幾年前,為帝國出戰的那位令人聞風喪膽的將軍被皇家仇妒,在其與敵國的決一死戰之時,沒有收到任何軍需補給。甚至在軍隊犧牲大半拼死贏回勝利後,驚慌的皇帝為防止自己的計劃暴露,以軍中有間諜的名義將整整兩千三百名沐血的士兵扔進了必死的七區,直接冷酷地為這群重傷的人宣判了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