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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估分很高。”
“估分高有什麼用?”查恭說,“沒準兒你把答案寫錯位置了呢?考試前一天你還背你爺爺去打針呢,一夜都沒睡好,怎麼知道自己不是考場上出了問題?”
他把手臂繞過寇秋的脖子,聲音像在哄小朋友。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生氣,不舒服,但也不能逮誰咬誰是不?快點兒回去吧,啊,回去睡一覺。”
他頓了頓,又笑了。
“要實在睡不著,就把我當時給你寫的情書拿出來看看。”
系統被氣的呼哧呼哧,簡直恨不能跳出來。
裝什麼呢!
還好意思提什麼鬼情書,卷子明明就是你買通了人換的!
它憤憤地在心裡念了好幾句人渣,氣到幾乎要原地螺旋式上天。寇秋倒沒生氣,只是低著頭裝作被說服了,在對方的護送下回了家。
家裡的老人已經知道了消息。方爺爺靠在床上,後頭枕著的枕頭舊的不行,瞧見孫子進來,立刻費力地把身體撐起來,眼巴巴看著他。
“小五啊,”他抖著聲音說,“是真沒考好?”
——這已經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寇秋沒再刺激他,只是低著頭。
老人也沒有說話,只是有幾滴眼淚從早已經乾涸的眼裡頭淌出來,費力地提起拳頭,反覆捶著自己幾乎沒有知覺的身子。
“我這把老骨頭哦......我還活著幹什麼,沒別的用,就是拖累孫子......”
他心裡明鏡似的,方揚一向成績好,平時在學校就沒拿過第二。要不是因為考試前自己病倒了,怎麼也不可能才考這麼一點分。
“作孽啊......”
像是架破舊的風箱,在吱吱呀呀轉動。
寇秋給他倒了杯熱水,幫他順著氣。他們甚至不需要豎起耳朵,已經有熱鬧的聲音從隔壁傳過來了,查家買了掛一萬響的鞭炮放,噼里啪啦,喜氣洋洋,老遠都能聽到查母的大嗓門兒。
“是呀,考省城大學肯定可以了啊!”
“哎,就是考的不錯......”
“哈哈你們家那個也爭氣,以後肯定能和他查恭哥考到一塊兒去啊!”
老人默默聽著,眼睛更紅了。他乾癟的嘴唇勉強動了動,又費力地瞧了瞧自己屋裡。
沒東西。
冷冷清清,暗沉沉的。
只有個孫子乖巧聽話,獎狀一大疊,都被他當寶貝收著。
可連這最後一個孫子,也被自己給連累了。
......
還活著,幹什麼呢
這是方爺爺頭一次想到死。
之前他總覺得,孫子肯定是能上大學的,他留在這兒,怎麼著也得見著方揚把錄取通知書拿過來——就看那麼一眼,他也就心滿意足了。
可現在,沒有上榜。
方家也沒什麼錢,支撐著方揚再去念一年了。
他還在這兒,豈不仍然是個拖累?
隔壁的笑鬧聲一直到了半夜。方爺爺也就半夜沒睡,愣愣睜著眼望著破舊的天花板。
他看了很久,勉強支著身子,往桌子上摸去。
睡前,方爺爺喊方揚給他切了個蘋果。
如今,刀還放在離他手不遠的桌子上。
他慢慢地摸索著,漸漸把刀握手裡了。
哎......
“爺爺。”
身旁的孫子忽然出了聲,睜開眼,黑白分明的眼睛像種寶石,望著他,“你想拿什麼?我幫你。”
方爺爺一驚,下意識把手一松。
“沒!”
咣當一聲,水果刀掉在了地上。寇秋拉開燈,再看著眼前已然病入膏肓的老人,心頭一陣酸楚。
在原世界,也就在這個晚上,方揚徹底失去了相依為命的爺爺。
——就為了那樣簡單的一個分數。
他喉頭有點哽咽,卻強撐著,裝作不知道老頭想幹什麼,只壓低聲音和他說:“爺爺,白天外頭人多,我沒敢說。”
方爺爺愣愣望著他。
“我覺得,”方揚說,“有人換了我的分。”
方爺爺一下子怔住了。
他嘴唇哆嗦著,顫顫巍巍把那倆字又重複了一遍。
“換......分?”
寇秋坐起身,把自己看到的經過講了一遍。
“我做的很順利,題都會,怎麼也不可能考出這樣的分。”他說,“應該是有人在交卷時,就把我們倆的試卷調換了。”
改個名字,改個考號。
兩個人的命運這麼簡單便產生了顛倒。
說起來荒唐,但這時候,考試的監考並不嚴。沒有什麼指紋掃描,也沒有答題卡,更沒監控,每個考場不過兩個老師,幾場考下來,人都不帶換的。
如果都買通了,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方爺爺驚疑不定望著孫子,這會兒徹底把死志拋在了腦後。
“真的?”
寇秋篤定,“真的。”
方爺爺也不傻,立刻就轉過了彎兒來。
“隔壁的小子,和你一個地方考的?”
寇秋說:“對。”
老人的眼裡頭猛地迸發出了怒火。
他奮力地伸出手捶了捶床,聲音顫著。
“難怪!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