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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鹿鳴在看到大冰山殷大廚的時候, 整個人都木了。他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自己該要做什麼好,而此時任竹已經把他採購的新鮮食材給放在了講台上的餐桌上了。
殷楓臉色很冷, 深深覺得這個青年得寸進尺:“我並沒有說你可以帶人過來吃飯。”
任竹看了一眼殷楓的表情,微微一笑搖頭:“我也沒有帶人過來吃飯啊。這菜的分量也不過是兩個人的而已, 沒有那小子的份兒。”
聽到這話殷大廚的臉色好了不少,但他就不太能夠理解任竹要帶一個電燈泡來的用意了,他疑問的神色太過明顯,任竹就嘆了口氣, 直接道:“他家裡有一點事情,或許需要你幫忙。”
殷楓直接嗤笑了一聲:“我看起來很像慈善家嗎?”他雖然覺得作為一個老師,應該對學生負責,但那也不過是在課堂上而已。他完全沒有當了老師就是當了他媽的想法或者覺悟,他只要在課堂上教好這些孩子就行了, 憑什麼什麼都幫他們考慮到?
這一點其實和任老師的教育理念很像, 雖說任老師總是會不自覺的去多關心一下學生的家庭情況和心理問題, 但是吧, 哪怕是他作為一個資深教育者, 他也沒有老師就是爹媽的想法。優秀的教育絕對不可能只在學校就能夠完成, 除了需要一位好老師之外,還需要認真負責的好父母。
“你當然不是了。我也不是,不過,他家裡是有點特殊的。”任竹說著就看向鹿鳴,後者還一臉的緊繃站在原地:“別發愣了,快點告訴他你們家的情況和你的請求,我是不會幫你求他的,我的臉可沒有那麼大。能把你帶到這裡,已經是我很優待你了。”
任竹的話說完,鹿鳴的臉色還是有些緊張,不過很快他心中的願望就戰勝了他的緊張,深呼吸了一口氣,鹿鳴看著殷楓道:“殷老師,你能夠去我家給我哥哥看看希望嗎?”
殷楓此時已經開始洗菜,聞言半點都沒有猶豫的拒絕:“沒空。”
鹿鳴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僵硬,並且眼圈迅速紅了起來,他接下來不知道要怎麼做,下意識的看向帶他過來的任竹,然後他就看到任竹在對他擠眉弄眼,如果不是怕行為太明顯的話,任竹可能都會直接忍不住提示了。但這樣也足夠讓鹿鳴明白他應該怎麼做了。
鹿鳴握緊了雙拳,低著頭,開始用平靜的語氣訴說著他們家裡的事情。
“我爸爸是鹿城山,是我這輩子最敬佩也最喜歡的人。他精通於西餐,得過很多大獎。但是,我更喜歡中餐里的點心。即便是這樣,我爸爸也沒有強迫我去學西餐,他告訴我哪怕是給別人做飯的廚師,在給別人做飯之前,也要先做出自己喜歡的食物才能在這一行里走的更遠。當然,我一直認為,其實這是因為我哥哥很喜歡做西餐,他已經有了繼承人,所以就不用管我的原因。”
“我媽媽很溫柔很漂亮,她雖然不會做飯,卻非常擅長於縫紉。在我十七歲之前,每年媽媽都會給我們全家一人做四套衣服,春夏秋冬各不相同,穿上去非常的好看大家都問我這是在哪裡買的,他們都不知道,這是我媽媽自己做的衣服。”
“我哥哥是個表面很溫和但骨子裡很霸道的人,每次我練刀功的時候,如果練的次數不夠,他都會在旁邊看著我給我計時數數,直到我完成練習。明明他自己的刀功還沒有我好,但總是盯著我。我有時候挺煩他的。”
鹿鳴就這樣嗚嗚啦啦的說了一大堆,在殷楓聽來,這些簡直全都是廢話。而如果任竹不知道他們家的情況的話,也會認為這些話一點兒用都沒有。可是……
“我的家庭很幸福,至少在我十七歲之前,都很幸福。我覺得以後我會成為一個點心大師、我哥哥會成為一個西餐大師,然後就這樣幸福的過一輩子。可是,在我十七歲生日的時候,我們開車去山上郊遊,出車禍了。”
鹿鳴的聲音還在竭力的保持平靜,但依然能夠聽出一些顫抖。
“父親開車的時候接diàn huà,是盧叔的。不知道盧叔在diàn huà里說了些什麼,總之父親怒不可遏,然後他的方向盤沒有控制好,車子就直接掉下了山,那個時候,母親尖叫著讓我和哥哥小心。而哥哥反應很快的直接用身體包住了我,把我護在懷裡。在劇烈的撞擊當中,我失去了意識,而等我醒來的時候,就得到了我父母都因為車禍而去世、哥哥為了保護我而雙手骨折斷裂、腿也斷掉的消息。”
啪嗒。
鹿鳴腳下的那塊瓷磚上滴落了透明的淚水,他的聲音已經抖的不成樣子:“而我,卻渾身上下沒有任何的大傷,只不過是有幾處擦傷而已。”
“我哥用他的雙手護住了我。”鹿鳴抬頭,看向殷楓。“他的雙手就是他的命,他的夢想,他的未來。”
“他用他的命、他的夢想、他的未來換了我的平安。然後,他就失去了未來失去了夢想了。殷老師,任老師說我哥現在需要的不是安慰和同情,他需要看見希望的光。他告訴我,您可以讓我哥看到那道光,雖然我不知道您會怎麼做,但是我求你去救救我哥哥吧。只要您能夠讓他看見希望,我、我做什麼都可以。”
鹿鳴終於把他想說的話全部說完,然後他低著頭等待殷楓的回答,那樣子就像是在等待命運的審判似的。然而許久許久、他都沒有聽到回答。煎熬的汗水從他的額頭流下,鹿鳴覺得連站在這裡都變的非常艱難了。
殷楓終於開口:“我不知道什麼是希望的光。我只是個廚師,不是魔法師。”
鹿鳴覺得一陣眩暈。
任竹在旁邊嘖了一聲:“讓你去給他做頓飯而已。”
殷大廚好像沒切到自己的手。他放下了刀,皺眉:“做飯?和希望有什麼關係?”
鹿鳴覺得自己好像活了過來,但他同時也疑惑的轉頭看向任竹。
任竹笑的志在必得:“當然是用實際行動來告訴他,沒有健全的手,也能做出極好的美味啊。”
鹿鳴瞬間瞪大了雙眼,片刻之後他的眼神越來越亮,好像理解了什麼似的。而殷大廚則是覺得,他好像被迫上了一艘非常坑的大賊船。
最後,殷楓還是同意周末去一趟鹿鳴家給他哥做一頓的事情了,鹿鳴得到這條消息激動得差點兒給殷老師跪下。最後被他非常冷漠的趕跑了。
等鹿鳴離開之後,殷大廚就看著那個坐在餐桌旁撐著下巴等吃的青年,額頭青筋微跳。
“別這樣看我啊,這件事情我只是順手把他帶過來而已,最後決定幫忙的可是你啊。”任老師笑的帶著幾分討好。
殷楓把熬好的高湯用勺子舀出,飛快並且勻稱的澆在被略微煮過的娃娃菜上,激起一陣鮮香的霧氣,然後蓋上蓋子悶著。“如果你不把他帶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任竹呃了一聲:“之前我對這個孩子不太好,現在答應你洗心革面了,總要補償一二麼。況且,這孩子確實很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