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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嘉賜笑了。

    魚邈的修為能有多少,虧得常嘉賜自身步伐身姿速度的加成,才勉強在幾個星部弟子的眼皮子底下沒有被察覺的進了那裡。

    不過他本以為秋暮望會把人關在封閉無光的底層石室里,亦或是cháo濕陰暗的地牢中,結果找了一圈,修為都快用完了也沒瞧見沈苑休的半個影子。

    難道不在青鶴門?秋暮望把人弄出去了?

    不該啊,這事兒可不算他們的私人恩怨,在伏灃的問題沒有解開前,秋暮望理應要留著他給東青鶴一個交代的。

    可是人不在這些屋子裡又在哪兒呢?

    常嘉賜左思右想,驀地瞥見自己昨兒個新換上的衣裳,靈光一現。

    不會吧……

    即便他心內否認,然而真摸索著到了星部主院的門外,凝神細聽了須臾發現到裡頭果然傳來細微的呼吸聲時,常嘉賜都忍不住要罵娘的衝動了。

    這些人都什麼毛病,抓了仇人都愛往自己屋裡藏是怎麼回事兒呢?!

    他一邊暗怒,一邊想要伸手推門,不過忽而想到上回慕容驕傲給自己下過的牽絲鎖,常嘉賜不由長了個心眼。他眼下可沒有紅纓玉傍身,而青鶴門這些傢伙一個比一個jian猾,他不信秋暮望沒有提防裡面那人逃走。  

    不過嘉賜這回還真錯怪秋暮望了,秋長老的確做了防備,可是他的心思沒花在折騰這屋子上,全花在折騰別的上頭了。

    就在常嘉賜前前後后里里外外確認了一番這院子裡沒有被下禁制後,他小心翼翼地開了一條窗欄,下一刻,就被屋裡的場景給驚了一跳。

    按理說常嘉賜活了這麼些年,又記過不少事,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然而他漫長的人生閱歷中卻還真真獨缺了那一塊。

    待對上那個在床上被細細的鎖鏈綁縛了四肢,不著寸縷的身影時,常嘉賜身形微微一僵。

    那邊的沈苑休自然也發現到了來人,他原本驚駭絕望的眼在看到窗邊站著的一身紅衣時,明顯鬆了口氣,不過很快又爬上了幾絲羞憤。

    “你、你……怎麼來了?”

    聽著對方嘶啞的聲音,常嘉賜的眼睛在那人痕跡斑駁的身上掠了一遍後,問了句:“你是不希望我來……還是不希望有人來?”

    第六十一章

    作為青鶴門日月星辰的四部長老, 大概除了東青鶴, 秋暮望覺得沒有人有膽子直闖他的星部了,所以他才如此明目張胆的把沈苑休扣在屋子裡, 卻不想被常嘉賜撞了個正著。  

    沈苑休聽著對方譏諷的話, 連忙想側過身用被子將自己曝露的皮膚給裹住, 不過努力了半晌都無法移動被禁錮的四肢,最後只能自暴自棄的一腦袋躺了回去。

    看著對方那難堪欲死, 狼狽痛苦的模樣, 常嘉賜以為沈苑休會惱羞成怒幾番,亦或是央求自己趕快帶他離開, 誰知沈苑休緊閉雙目, 面上閃過一瞬掙扎和悲傷後, 再看來的眼睛變成了清明與隱忍。

    常嘉賜既然能來,沈苑休就知道他是收到東西了,他對來人道:“你、你也看到了……我暫時走不了……也無法隱藏那些瓷瓶,只能托灰鴉交到你的手裡, 希望你暫且替我保管。”

    當日常嘉賜之所以要同沈苑休合作就是因為對方說湊齊了這北斗七星陣能引出雷霆之威, 常嘉賜便以為它可以用來破除天羅地網的兵魂, 如今他已經藉由混沌巨獸的力量達到了這個結果,按理說也不需這難搞的陣法了,可是思慮到東青鶴得到了地網刀,且極有可能再一次破除兵魂把刀還回去,毫無修為的常嘉賜覺得這個好東西自己不該輕易的放棄。

    所以聽出沈苑休的言下之意,常嘉賜不慡的問:“什麼叫暫且給我保管?當時說好了你我一人一半, 你這是想獨吞吶?”  

    沈苑休卻也意外:“你……還想要這陣?”

    常嘉賜反問:“我說過不要了嗎?”

    “可你……不是救了我師父嗎?”

    沈苑休茫然,他雖不知常嘉賜究竟為何要與自己合作,可他曾猜測對方是為了對付東青鶴,那時常嘉賜也沒有否認,然而這回聽說了常嘉賜的所作所為,沈苑休便以為他改變了要動手的想法。

    常嘉賜一聽就非常無語,“自己救了東青鶴”這個破事兒連被囚禁在床上的人都能聽說,在修真界中到底還有誰不知道的?

    常嘉賜冷笑,咬牙切齒:“我救他的原因就同你只能裸身躺在這兒對著我的緣由一樣。”

    身不由己,被逼無奈!

    沈苑休表情一僵。

    常嘉賜道:“而且,如果我真投靠了東青鶴,你以為你那了不得的北斗七星陣還能瞞得住他嗎?”

    “所以你……”沈苑休抬眼。  

    “我自然不會說於他聽,不過你嘛……”常嘉賜再次在對方悽慘的周身掃了兩圈,露出一臉“在這般的情景下你未必能撐住不說”的懷疑表情。

    面對常嘉賜如此眼神,沈苑休容色窘迫:“我……你放心,我絕不會……”

    “你確定?”

    沈苑休咬牙:“自、自然!”

    常嘉賜想了想,才道:“北斗七星的七人命格還差三個人才湊齊,除了門內最後一部未查外,你把你知道的別派消息也都告訴我,我最近閒得很,正好琢磨琢磨。”

    沈苑休別無選擇,只得一一相告。

    常嘉賜默默聽著,待沈苑休說完便要拔腿離開,然而卻被對方叫住了。

    “花浮……”

    “叫我常嘉賜,”常嘉賜驀地回頭,“我告訴你,你要想出去,還得靠你自己,別指望我救你。”他都自身難保了。  

    沈苑休一愣:“我知道……我只是想告訴你……別讓門主發現這些。”

    常嘉賜不屑:“還用你說。”

    沈苑休道:“不,你不懂,門主他……相信你。”

    “什麼?”常嘉賜哭笑不得,“他相信我?你可知我今日費了多大的氣力才進到這裡見你?他要是相信我會藏起我的兵器?要是相信我會用我的修為和性命要挾?真是笑話!”他和東青鶴之間有新仇有舊怨有虛情有假意,卻獨獨沒有信任,自己對他沒有,常嘉賜也不認為東青鶴對自己就有。

    “可是你仍是好好的站在這裡,便是門主最大的信任,”沈苑休說,“他信任你終有一日會重新向善,或者他想給你這樣的機會。”

    “那不過是他的自以為是。”常嘉賜不以為然。

    沈苑休仍是搖頭:“當日我背棄師門,犯下忘恩負義的大錯,遭修真界所有門派的誅殺,我師父便立下誓言,必會親自將我捉拿且嚴懲不貸。結果他做到了,他打了我三掌,廢了我一身的修為和筋脈,將我逐出了青鶴門。”  

    常嘉賜不知他何故說起往事,聽罷後一聲冷笑:“人人都說他東青鶴仁義慈正,沒想到還挺心狠的。”廢了一個滿是仇家的修真者的經脈和修為將他孤身丟出去,可比直接殺了他要遭罪多了。

    “可是沒有人知道我師父在之前曾對我說過的話,”沈苑休目光悠遠,“他說,‘苑休,我現下傷你,是你為惡,可只要有一日,你真正後悔了知錯了,你便回來,我還是你的師父。’”

    常嘉賜嘴角咧開譏諷的弧度:“他東青鶴不入佛道還真是浪費了啊,你覺得他說得是真的?那這麼好的時機,你怎麼不把握呢?”

    沈苑休道:“因為……我知道我會辜負這樣的信任。”

    “怕什麼,你不是說了他信任你會重新向善嗎,辜負了就下回再改唄。”

    沈苑休望向常嘉賜的眼神透出遺憾和悲傷:“所以,我才想告訴你,好好的把這些藏好,別讓我師父發現,我師父是心善,可他不是愚善,這樣挽回的機會一旦你錯失了,也許便不再有了。”  

    常嘉賜一愣,眼前忽然閃過東青鶴抱著自己溫柔笑言時的模樣。

    他說:嘉賜,你今生犯下種種錯事,這是你的錯,也不是你的錯……待我為你驅除體內的混沌魔氣,你便能重新開始了。

    他說得這樣自信誠摯,仿佛事實真如此一般,害得常嘉賜有一瞬幾乎要相信他了。

    可是假的……到底是假的。

    常嘉賜握了握拳,沒再看沈苑休,直接返身向外走去,邊走邊道:”說得好像你不錯失,那機會就會一直在那裡似的,或許它從頭到尾都只是你的錯覺,它根本不存在,根本來不及,亦或是,根本不屬於你……”

    望著那慢慢消失在窗外的身影,沈苑休良久才回過神來,幽幽一聲低嘆。

    “可為什麼不試著去走走看呢,至少,你還可以選,也還有時間啊……”

    ********

    趁著還有一絲修為的當口,常嘉賜堪堪掠出了星部,他本欲向片石居而去,不過走了兩步才想起忘了什麼。  

    然而左右一番尋找,卻不見本該等到門外的人。最後常嘉賜是在星部外的一處小樹林假山後發現到魚邈的,而他的身邊還站了一個男子。

    察覺到常嘉賜的動靜,那人只看了他一眼,丟下一句“別忘了”便匆匆離開。

    常嘉賜看著對方那頎長遠去的背影,走到魚邈跟前問:“跑來這裡和你的宋師兄幽會啊?”

    魚邈一呆,紅了一張臉連連搖頭:“不、不是的……不是的……他……我們是為了別的事。”

    “什麼事?”

    見魚邈支吾難言,常嘉賜也不是真有興趣知曉他們的小九九,只大步向前道:“送我回片石居吧,對了,今天的事兒……”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會告訴別人的。”魚邈保證。

    常嘉賜點點頭,忽然從懷裡掏出幾瓶東西遞了過去:“這個藥可是拿來救命的,以後還要用,不過我那兒不適合放這些,你先替我收著,等我需要我便再來問你拿。”  

    想了想,又叮囑:“裡頭有些藥材十分名貴,乃是從靈獸與魔獸身上提取的,未免被人尋到氣息,你最好用些隱匿的符紙將這些掩藏一下。”

    魚邈小心地捧著藥,乖乖的點頭,能得嘉賜這般信任,他反而十分高興。

    “我知道的,嘉賜,你放心吧!”

    “嗯,過兩日你再來看我,再帶些書來,有意思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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