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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雪裡遇襲, 青鶴門內的防備比以往都多了一倍, 到處都是來往巡邏的弟子, 常嘉賜這麼大喇喇的帶著東青鶴的小廝自大路而過,受到的矚目也就可想而知了。

    常嘉賜覺得有些煩,便轉而抄了小道。青琅想說點什麼,卻被對方不耐地忽略了。

    自從伏灃被撤了長老之位,水部不少弟子就去了其他七部,那時未去的, 在伏灃喪命之後,也不得不走了,所以相較於別處,地已沒了常嘉賜當日進門時的喧囂熱鬧,偌大的院落空空蕩蕩,只除了有巡視的弟子間或路過,查一查角落沒有異象便又匆匆走了。

    而這般冷僻之處,在如此非常時刻就顯得頗為方便了,所以常嘉賜才途徑水部的後屋時就覺出有些不對,之前說了,他的修為雖落了個乾淨,但是神識倒比以往更為通透,兩邊青琅青越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常嘉賜的步伐卻已經停了下來。

    不過不等小廝疑惑,忽然兩道針尖般的冷光自遠處飛來,打在青琅和青越的後脖子處,讓他們二人一下就失去了意識。

    看著倒在那裡的兩道身影,常嘉賜心內一驚,不過很快又鎮定下來,警惕地向暗裡的一處看去。

    “有膽兒攔人,沒膽兒出來嗎?”常嘉賜冷冷的問。  

    他話剛落,一道高大的人影漸漸憑空顯來。

    常嘉賜心內對於來者的身份有些思量,只不過他以為對方會派個嘍囉過來辦事,亦或是像迷閨那樣的妖修代之,結果真看到了他本人出現了在這裡,常嘉賜還是震然了一下。

    那個男人的臉上仍是戴了那張可怖猙獰的面具,偉岸的身形四周漾滿了層層疊疊的魔氣,逼仄又陰鷙的氣勢才一靠近就激得常嘉賜有種想退後的欲望。

    來的正是偃門門主,幽鴆。

    常嘉賜儘量淡然地開口問道:“這是什麼好日子,偃門主竟然親自大駕光臨青鶴門了。”

    他的嗓音故意拔高了幾分,清清亮亮的,被小風一吹該是能飄出一小段路。

    幽鴆聽了卻不為所動,反而上前一步,在離常嘉賜一臂距離處才停下,用那雙深邃地目光直直地盯著他,沉沉道:“……不是你讓我來見你的嗎?”

    常嘉賜的餘光還能看到那頭有金部弟子在路上來回的身影,可他們卻像那日在春祿城中受紅纓玉迷惑發現不到他和東青鶴行跡的鬼差一樣,根本沒聽到常嘉賜的話,常嘉賜一下就明白這小小一處角落應該是被幽鴆設了隱匿的結界。  

    常嘉賜一邊覺得著急一邊又覺驚訝,他想到當時自己對迷閨說“有本事就讓你們偃門主親自來找我”的話,沒想到幽鴆這一行竟真為自己來了?

    可常嘉賜還是不信,他說:“我哪裡有這樣大的面子,能得偃門主青眼。”

    接著他又想到今日在青鶴門內發生的混亂,不由恍然大悟。

    “我看金長老才是門主今日前來想探視的對象吧?”

    只不過幽鴆大老遠的避過了那麼多青鶴門的眼線,只放倒了一個金雪裡,而且人還沒弄死,實在不像他狠辣的作風。

    常嘉賜看著幽鴆的眼神不由顯出疑惑來。

    幽鴆也在看他,從頭到尾那注視都顯得直白到有些赤裸裸了,哪怕是東青鶴都沒這麼看過常嘉賜,看得他的拳頭都在袖管中咔咔作響。

    “偃門主想要什麼?”常嘉賜不慡的問,“金長老主管青鶴門丹藥,你獨獨尋到了他下手,是想要尋藥嗎?”

    見幽鴆眼內閃過一絲意外,常嘉賜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是什麼藥?”

    問是這麼問了,可常嘉賜不認為幽鴆會告訴自己,哪有人這麼蠢將自己的目的都和盤托出的。

    沒想到幽鴆側了側頭竟然說了句:“一種可解百毒的藥。”

    常嘉賜茫然:“什麼?”

    幽鴆說:“三青鳥翎羽。”

    常嘉賜嗤笑:“可惜這天下根本沒有這種東西。”

    幽鴆點頭:“我原來也以為沒有,不過……”

    話落,幽鴆忽然抬了抬手,一陣微不可查的涼風便拂過了常嘉賜的臉頰。不等後者意識到什麼,他頭頂上的紗帽就被打落了下來,跟著露出其下那張被遮掩著的斑駁的臉。

    常嘉賜一驚,狠狠瞪向幽鴆:“原來偃門主是專程來羞辱我的,不過抱歉了,怕是要丑到了你。”

    幽鴆落在常嘉賜臉上的視線晦暗不明,有一瞬的閃爍幾乎像是心疼,不過很快他又彎起眼,笑了起來。  

    幽鴆說:“是挺丑的,不過……你快好了,所以我知道,還是有的。”

    有什麼?常嘉賜一怔,明白過來。

    “你說三青鳥翎羽?!”

    自己的傷用了這個所以才好的?可那鳥不是仙界的東西嘛?東青鶴從哪裡搞來的?

    幽鴆像是知道常嘉賜在想什麼一樣,跟著點頭:“我也想知道他是哪裡來的……又或者這根本不是那鳥羽,而是別的……能解百毒能恢復修為的東西。”

    常嘉賜眼神一轉,忽然想到自己每次藥浴,東青鶴都最後鬼鬼祟祟灌入的一瓶血,難道是那個?

    察覺到常嘉賜的思慮,幽鴆又上前了一步:“你知道是什麼?”

    “我哪裡知道!”

    常嘉賜想往後退,手卻被抓住了,一觸之下常嘉賜竟整個人抖了抖,並不是幽鴆用了多大的氣力,而是相比較總是溫熱的東青鶴,他的手心冷得跟鬼一樣,那涼意順著皮膚能沁入嘉賜的血脈,帶起了他體內殘餘的魔氣,讓嘉賜難受地皺起了眉。  

    幽鴆逼視過來,眼神像兩把鋒利的劍。

    “你知道……”他用肯定的語氣道。

    常嘉賜甩不脫對方,且不說他根本不知道,就算他知道他也不會告訴這人,常嘉賜心頭急轉,扯了旁的話來對付他。

    “你要這個藥做什麼?向來心狠手辣的偃門主難道還有想救的、捨不得的人?”驀地想到那日在林中聽見的少年聲兒,常嘉賜哼笑:“是……那個叫祺然的嗎?你的心上人?”

    沒想到幽鴆聽見那個名字從常嘉賜口中而出竟一剎那冷了目光,周身原本還算幽淡的煞氣也大漲起來,仿若無形的劍氣一樣刺得眼前毫無防禦力的常嘉賜痛苦不已。

    對上失了冷靜的眼前人,常嘉賜勉力壓下胸口一股股的窒息之意,咬牙譏諷道:“沒想到……我們的偃門主還是個多情種子呢……只是,你這位小心肝不知該有多可怖,讓你連我這麼丑的模樣,都能瞧得目不轉睛……”

    下一瞬常嘉賜就被人用力摜到了地上,幽鴆一腳踩在他的背心處,只要稍一用力就能踩碎常嘉賜一身的骨頭。  

    常嘉賜聽見他用陰寒鄙夷的語氣居高臨下道:“就憑你,也配和他比?”

    然而下一瞬,那口氣又低緩了下來,變成了哼笑:“不過,你故意用話想引我魔氣大漲,是還指望東青鶴能發現我們,前來救你嗎?”

    被抵趴在地的常嘉賜只覺喉嚨口湧起一陣陣腥甜,他氣得指甲都在地上抓破了,出口的話卻還算平和。

    “那……偃門主故意拖拖拉拉不殺我,難道是指望我來幫你殺東青鶴嗎?”他可是深深記得上回迷閨的威脅的。

    “不是幫我,是幫你自己。”

    幽鴆忽然鬆開了腿,一把拉起了常嘉賜,還伸手抹掉了他頭上的落灰。

    常嘉賜重重喘了兩口氣才沒有讓怒意激得神思混亂,他一把拍開幽鴆的手,冷笑道:“我幫不幫我自己,不牢偃門主操心,而且偃門主怕是有所不知,東青鶴身上……”

    “護體金光,”幽鴆打斷他道,又問,“你不是拿到刀了嗎?”  

    常嘉賜擠出笑來:“可是,我的修為沒了,刀也沒了。”

    幽鴆盯著他良久都未說話。常嘉賜暗忖這傢伙難道又對自己起了殺心?幽鴆忽然說:“其實……還有一個法子,可以破他的金光。”

    常嘉賜對東青鶴說過,他生平最恨被人威脅,若說前一刻他只是敷衍對方伺機想著日後要如何報復的話,幽鴆的這一句話真正抓過了常嘉賜的神思。

    “你說什麼?!”常嘉賜猛地沉下聲。

    幽鴆問:“你想不想知道?”

    常嘉賜目光如電,儘管明白幽鴆也許只是誆騙他,但是嘴巴比他的思緒更快一步的問出了口。

    “是什麼?”

    幽鴆眸光一動,像是在猶豫,又更像是一種別樣的狠戾,在常嘉賜怔怔的目光下,他緩緩道:“魂元精氣乃是修真之士的命脈所在,東青鶴的護體金光也不過是由他熾盛的元氣而來,只要他的本元震盪波動,那金光自然就會弱化,甚至凝不起來了。”

    

    “可是他的本元丹田渾厚無垠,氣脈豐沛,”常嘉賜道,就算近日似乎有所虛耗,沒像以前那麼厲害了,但是東青鶴的護體金光依然讓自己奈何不得,“若是他的筋脈骨血丹田都無損,要如何震盪波動?”

    幽鴆注視著常嘉賜的臉:“人之本元精氣除了在丹田,在骨血,還有一處是可以泄出的……”

    向來狡黠伶俐的常嘉賜竟有片刻未明白幽鴆的意思,反而是對方那旖旎的視線看得常嘉賜一下子恍然大悟了。

    “你、你……是說……”

    一瞬間,常嘉賜斑駁的臉變成了豬肝色,他氣得再難忍耐。

    “荒唐……簡直荒唐!!!”

    幽鴆依舊站在那裡跟堵高牆似的,不顧常嘉賜憤懣,他繼續道:“修士之交合乃是最快泄元的法子,有泄有收,故為雙修,而東青鶴乃是極陽之體,換個同樣屬陽但修為低微的,恐會被其所克,落得魂飛魄散的下場也未可知,不過你不一樣,你是極陰之體,與他雙修,與你只會有益,而他……未必有害,只是在泄元的半個時辰內,他的本元精氣會有所不穩,護體金光自然也持不住了,那時,你想做什麼,怕是都比以往要事半功倍。”  

    幽鴆說完就見常嘉賜站在那裡,一張臉紅紅白白,已是分不清是羞是怒又或是呆傻了。

    直到良久,常嘉賜抬頭向他看來,有氣無力地問了句:“你怎麼知道的?”

    幽鴆頓了下,並未回答他,只是一抬手,那被打落的紗帽就重回了手裡,幽鴆又上前一步,在常嘉賜怔楞的眼神中輕輕地替他把紗帽戴了回去,那手法竟然說不出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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