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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青鶴語意坦蕩,雙目磊落清明,花浮本有滿肚子的冷水能將他潑個透心涼,然對上那人一雙赤忱雙眼,很多狠話竟跟浸了水的鹽巴一般,全化了個精光,反倒苦了自己一嘴。
此時遠處忽然傳來兩聲吆喝,打散了二人間莫名的僵持。
是一個賣點心的小攤兒,攤前是位老大爺,時日已晚,他卻還有些剩餘點心沒有賣完,於是有些急了。
見花浮怔怔地看著那處,東青鶴問道:“要吃嗎?”他記得當年那個“少宮主”便是個愛嘗鮮兒的,管你辟不辟穀,什麼好東西都要過了嘴才划算。
花浮睨他:“讓東大門主去買那個,不會太委屈了點?”
東青鶴笑:“你不信我真心可抵日月,但抵兩個煎餅還是足夠的。”
說罷竟邁步就向那處走去。
花浮望著那人的背影,一時眸色翻騰,有熱有暖,有甜有苦,有不甘也有掙扎,最後又全化為了涼薄與虛無……
雖然夜色浸染,但空蕩的大街上出現這麼兩個謫仙樣兒的人還是極其惹眼的,那老大爺早就注意到了,又見其中一位一身青衣的高大男子向自己走來,將自己餘下的點心都包了下來,不由更是受寵若驚。
東青鶴從懷裡掏出一塊足有半個手掌大的靈石,只接過其中兩隻油餅,將其他的都推了回去,對那老大爺說:“這兩個就夠了,早些回家吧。”
不等老大爺留他,東青鶴身形一閃就離開了。
只是待他回到原地,本該候著他的人卻不見了。東青鶴一呆,連忙四顧起來,可是看到的只是空空如也的大街,哪裡有花浮的蹤影。
正當東青鶴思忖著花浮是不是回了青鶴門時,眼角餘光有冷光閃過,依稀在街角的那一頭,東青鶴敏銳察覺,直覺不妙,於是將油餅一收,返身追了上去。
他的所料沒有錯,果然到了那裡就感覺到了花浮的氣息,除此以外還有另外的修為波動,隱隱重重,絲絲縷縷,絕對是頂級的高手。
東青鶴豎起耳朵仔細辨別半晌,忽然騰空而起,直直向一處無人的街角撲去,就見花浮被兩個人困在的那處。
花浮的道行東青鶴見識過,即便是門中的幾位長老和他交手一時也未必能占上風,而眼下看他左突右閃的模樣,竟然在那二人的攻勢下躲避的十分辛苦!?
東青鶴一邊思量對方身份,一邊擋在了花浮身前。
黑衣人正巧襲來一掌,東青鶴抬手便接,一瞬間護體金光便猛然炸開,兩人掌心相觸的當下,對方就被震開了出去,可是同時,東青鶴的整條手臂竟也麻痹了起來。
東青鶴不由大驚。
而被他震退的人似也受到了驚駭,直直向他望來。
他一身黑衣,頭戴巨大的兜帽,面容隱在暗處明滅不清,倒是一雙眼睛隱隱透出綠光,不過一眼就讓人神魂發憷。
他沒有說話,但是他和東青鶴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對對方身份的疑惑。
這到底是什麼人?!
這頭見同伴受阻,那邊另一個黑衣人自然要迎上,東青鶴顧不得多想,立時要將他探向花浮的手擋下。
卻見花浮忽然自懷中掏出一樣東西向那二人撒去,瞬時一片熒熒紫霧漾開,東青鶴一看,就知那乃是劇毒的粉末。
同時花浮向他喊道:“走!”
東青鶴反應極快的隨著花浮而去,不過他剛要浮雲卻又被花浮拽了下來。
“不能往上逃,會被追上的,我們都不是他們的對手!”花浮厲聲道。
說罷他竟拉著東青鶴向另一條小巷子跑去。
對方修為若真那麼高強,自然能察覺兩人的氣息,東青鶴不認為躲到巷子中就能脫身,可是花浮既然堅持他便沒有多言。
只是當二人才在角落棲身時,便聽得遠處傳來極輕的腳步,該是那兩個黑衣人循著追了過來。
正待東青鶴打算好了要同對方正面一戰時,身邊的人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將他抵在了牆上!
東青鶴茫然地看向面前的花浮,就見對方的臉上閃過一瞬掙扎,接著仿似認命了一般狠瞪了自己一眼後,將唇重重壓了過來!
東青鶴只覺唇上一涼,接著一條柔軟的物事輕輕頂開了自己的唇瓣,向自己的口中吹來了一口輕氣……
同一時刻,他的餘光看到花浮耳垂上的瑪瑙耳飾微微閃動了一下。
而遠處,兩個黑色的身影已向自己走來。
可奇怪的是,那二人仿似睜眼瞎一般,明明花浮和東青鶴就在眼前,他們卻全然不覺,急著轉頭搜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就是不往他們面前來,然後一番白白忙活,東青鶴甚至還聽見其中一人用十分低沉的嗓音疑惑的說“去哪裡了?到前面看看!”
接著二人就這麼擦過他們的身旁,走了……
察覺到身邊已是沒了對方的蹤跡,花浮不由重重鬆了口氣。
他正要推開東青鶴,卻發現和自己相觸的唇在漸漸反向朝自己壓來,而自己腰後也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條圈住的臂膀。
花浮大駭,猛然盯向眼前的東青鶴,對上的卻是一雙帶著笑意的眼。
他方才為了方便度氣,嘴巴都來不及合上,此刻自然被對方抓到了機會,就像剛才他對東青鶴所做的那般,同樣一條柔軟炙熱的舌頭順著他的唇fèng探了進去,只是比他更堅決也更深入,開始在花浮的地盤毫不留情的侵占掃蕩起來。
不知是不是驚嚇過度,向來囂張跋扈的妖修此刻被東青鶴這不要臉的舉動給懵傻了,只覺一股灼熱從口中散出,蔓延到了胸腹臉上,被攪動的舌尖則充滿了熟悉卻又陌生的氣息,激得花浮神魂恍惚。
直到腰腹越勒越緊,東青鶴企圖要將他反抵在牆上親個夠時,花浮才猛然回神!
他本想一掌把對方打飛的,可虧得還記得那人身上的邪惡防禦,臨時打住,改而牙關一合,狠狠給了他一口!
顯然這一招起到了效果,吃痛的東青鶴終於從花浮口中退了出來。雙唇一分,立時被暴怒的眼前人用力推到了一邊!
看著滿臉通紅,使勁擦著嘴的花浮,東青鶴只用指尖抹了抹嘴角的血跡,不慌不忙地問出了另一個讓花浮全身緊繃的問題。
“那兩個鬼差為什麼要追你?”
第三十七章
聽東青鶴一語道破那二人身份, 原本還糾結自己被某人占了便宜的花浮立時就將剛才的破事兒拋到了腦後。
“你怎麼……”花浮震驚地看向眼前人。
東青鶴仍是不慌不忙的說:“他們能感覺我們的氣息, 我自然也能感覺到他們的。”
倒不是東青鶴自誇,人人皆言修真界青鶴門門主修為罕有人敵, 東青鶴卻仍是篤信天下之大, 未必沒有修真者能與自己比肩, 可他也知道,即便真有絕頂高手, 自己的修為也不會和對方差太多, 而這其中……自然不包括修真界以外的人。
那兩個人,修為與其說是高深, 不如說是深不見底, 就仿若一個巨大的黑洞, 無垠無際卻也空乏虛幻,還有身上那源源不絕的死氣,都讓東青鶴很快便劃定了對方的身份。
可是花浮為何會惹上鬼差?
想到他隱沒在陰司那段不算短的時光,定是發生了些東青鶴不知道的事。
“難道是你偷入輪迴台之事敗露了?所以他們要抓你回去?”東青鶴問。
花浮眼睛咕嚕嚕的轉:“也許吧。”
話剛落卻覺耳際一熱, 東青鶴的指尖輕輕地划過花浮的耳朵, 這個舉動讓花浮比之前被輕薄時更為駭然, 整個人竟猛地退去,望向東青鶴的眼內帶起一瞬殺意!
“你做什麼?!”花浮狠聲問。
東青鶴有點意外於花浮這過度的反應,視線掠過對方戴著紅色瑪瑙耳飾的耳垂,又緩緩收回了手。
“你剛才那一手不是一般的符咒……”
東青鶴忽然道,語氣帶著肯定。
“修真界的隱身符咒根本躲不過鬼差。”
豈止的是隱身符難敵對方,修真界的任何法器招式從來都不會是鬼差的對手, 他們個個都已是熬過天雷劫飛升得道之人,又哪裡是還在修真路上的人可以匹敵的。然而方才花浮那一招卻分明騙過了對方,能這般成事,除非……他所用的法術並不屬於修真界的。
想到此,東青鶴看著眼前人的目光收了溫存親軟,多了一絲深重:“你……可是從地府拿了什麼?”那兩個鬼差當真是因花浮未走黃泉道而追來的嗎?亦或是還有別的職責?
這話問得花浮一時目光閃爍,而東青鶴則敏銳地注意到他同時握緊了雙拳,手中還捏著與鬼差打鬥未收起的長鞭……
那鞭身色澤金紅,在黢黑的小巷中都仿若熠熠生光,東青鶴不由憶起那一日花浮同花見冬戰到一處,他用此鞭將對方師祖所增的霜胤劍都絞出裂痕的場景。
這絕不是尋常的兵器。
東青鶴已是在心中斷定。
花浮察覺到東青鶴的視線落處,心內起了防備,可是他動作再快卻也及不上東青鶴的速度,電光火石間,在他抬起手腕抵擋的時候,手中的絡石鞭竟然已被對方奪了去!
東青鶴不是第一回 摸到這神兵,只是上一次他一心都在和花浮久別重逢的喜悅之上,並未多思,而此次再將之拿在手中掂量,立時就覺這果非凡品。
“血蠶絲、狼蛟麟……”東青鶴細細摩挲這鞭身,念出所視的兵器材料,每一樣都舉世罕見鳳毛麟角,這還是東青鶴能識得出的,箇中還有些他根本聞所未聞,因為並不屬於三界之內。
“難怪他們要追你……”東青鶴感嘆,當年二人一道對付混沌時,花浮借用的還是花見冬的兵器。
趁他晃神間花浮則尋到空當一把將鞭子奪了回來,咬牙切齒道:“滿口胡言!這是我的東西!”
東青鶴也未再搶回,只是有些無奈的看著他:“私盜仙家法器可是重罪,你還是趁早物歸原主得好,不然那些鬼差一定不會罷休。”
花浮聽罷跋扈的性子又起,手腕一甩長鞭又牢牢卷進了袖中,不講理道:“我看見了便是我的,偌大的一個仙家地盤倒被我這孤魂野鬼鑽了空子,丟人的是他們!把這還了,我拿什麼用?!沒有兵器,要再遇到像花宮主如此高手,我不就是死路一條?”
東青鶴忙道:“我替你另找一把好的神兵。”
這句話讓花浮亮了眼睛:“哦?那你知道我要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