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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賜搖頭,自若道:“我明白的,我身上也許還帶了些那凶獸的氣息,青溪會害怕也是正常,待他好了,我再去看他也無妨。”
“你明白就好。”
幾人說著便向來處走去,嘉賜看著遠方,好奇的問:“那兒高高的殿宇是何處?”
青儀道:“那是員嶠亭,是門中集藏各類典卷雜書的地方。”
嘉賜眼睛一亮:“那我是不是可以……”
青琅問:“你想借閱書籍嗎?”
“嗯。”
“笨蛋看什麼書啊……”青儀切了一聲。
嘉賜倒不在意青儀的態度,反而抓抓頭:“就是因為笨,所以門主多讓我看些書。”
“既是門主的吩咐,那自然可以去借閱了。”青琅笑道,“一會兒我陪你一起去。”
“真的嗎?太好啦!謝謝你青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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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時東青鶴來到嘉賜房中就見近日不是在發呆就是呼呼大睡的少年竟端正地坐在桌案後仔細地翻閱著一本古樸的典籍。
察覺到來人,嘉賜抬起頭來,對東青鶴粲然一笑。
“師父……”
“在看什麼?”東青鶴走到桌邊坐下,瞟了那書一眼,就見其上皆是各種兵刃法器,這是一本神兵譜,“怎麼想到要看這個?”
嘉賜起身,恭敬地給他倒了一杯茶,不好意思的說:“我一個人不能修行,就想聽你的話學些旁的東西,便去到員嶠亭想尋些書來看,結果……發現我字識得少,什麼都看不懂,翻了半晌,只有這個圖最多,就借了這本……”
嘉賜說得又羞又慚,還鬧了個大紅臉。
東青鶴失笑:“那現在都能看懂嗎?”
嘉賜搖頭,將書推了過來,指著上面一處文字道:“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東青鶴掃了眼:“先樞。”
“是……什麼意思?”嘉賜怯怯地問。
東青鶴彎起眼,索性坐近了些,耐心地對嘉賜講解了起來。
“這是一把上古神兵,名為先樞,”東青鶴指了指那倆字旁所配的白描圖,“其劍身乃狼鷹鷹爪所鑄,金剛不破,萬年不腐。”
“而這柄日暮刀,取自鮮魚山深潭內九百九十九顆綠鱷石精魄,又在焚仙爐中煉滿了九千多日才堪堪降世。還有這兩把天羅地網……”
東青鶴說到一半,側過臉來,正對上常嘉賜呆呆盯著自己的目光,笑道,“不是要聽我說神兵嗎?怎麼不看書?”
常嘉賜自來到青鶴門之後所見的東門主皆是儒雅清正筆挺身姿,就算是坐著也若青松一般,可眼下這人卻微微歪斜的倚在案邊,一手還虛虛地撐著下顎,幾縷髮絲垂散下來,襯出一種平日難以得見的悠閒慵懶,難怪嘉賜會看呆了。
被東青鶴戳破,嘉賜驚了一跳,連忙轉開眼,兩隻耳廓都紅了,嘴裡支吾了半天才找回要說的話。
“我、我……只是在想,師父懂得好多……這些神兵,您都見過嗎?”
東青鶴搖了搖頭:“有些已消弭於時光,而有些本就是杜撰,傳說罷了。”
“什麼?聽著那麼厲害,原來都是假的……”嘉賜失望,不過忽然想到什麼,又翻過幾頁,點著書冊最前頭的那柄長劍興奮道,“但是這個……這個拂光,天下第一神劍,削鐵如泥,一定不是假的!”
東青鶴勾起嘴角,點了點頭:“不是假的,但所謂‘天下第一’也是過譽了。”
察覺到常嘉賜興致勃勃地模樣,東青鶴無奈地直起身,一晃眼,一柄長劍便躺在了他的掌中。初看只覺色調沉黯古樸,可若細查,便可發現那劍鞘青中帶紫,仿若閃著幽暗的螢光一般。
“好、好威風的劍……”常嘉賜感嘆。
東青鶴向前探了探手,眼帶應允。
常嘉賜驚喜,小心翼翼地伸出了兩指,在那劍鞘上摸了摸。
“是……仙鶴啊。”
只見其上雕著一隻振翅而飛的仙鶴,口中還銜了一朵青蓮,直入雲端。這柄劍仿佛就是為東青鶴量身所制。
東青鶴指間輕輕一動,一聲鏗鏘,長劍出鞘的同時,幾道流光也跟著乍起,露出其內青黑的劍刃,似精鐵般堅韌,又似墨玉般瑩潤,十分奇妙。
常嘉賜粗略一看,便像個懂行的老師傅一樣,頻頻點頭讚賞:“這劍一定十分鋒利!”
誰知東青鶴卻搖頭,示意嘉賜拿起桌上的宣紙試試。
嘉賜茫然地隨著東青鶴的意思,下一刻便震驚了。
“為何連紙都割不破?!”
東青鶴淡笑:“因為拂光只有在我手裡才有用,換一個人使,與廢鐵無異。”
常嘉賜愕然,繼而才跟著笑開了:“果然……是神兵。”
兩人正說著話,外頭青儀匆匆來報。
“門主,慕容長老從法器大會上回來了!”
東青鶴收起拂光劍,似有所覺:“如何?”
“破戈長老說,他找到了一樣寶貝!”
話音才落,外頭便大步流星地走進來兩個人,前頭的一身白衣,手持摺扇,自然就是破戈。而身後那人,遠遠看著像是一個少年,可走近了,竟是雌雄莫辯。
第十八章
見破戈和另一人入得門內,常嘉賜立時起身。
東青鶴也站了起來,順手將桌上的那杯茶讓了過去。
破戈接過,轉而遞給了身後的人,笑道:“驕陽快來坐,你可是找到寶貝的大功臣。”
近看那人的確是個少年,身形若盈盈青竹,修長挺拔,面容更是芙蓉出水,眉目如畫,然神態間滿是倨傲,只除了在看見東青鶴的瞬間對他低頭行了個禮。
“不過是得門主吩咐,幸不辱使命。”少年一口喝乾了那茶,隨手一扔,杯盞就穩穩地落回了桌上,悄然無聲。而他聲音更似黃鶯出谷,婉轉清越。
慕容驕陽說著,不等東青鶴詢問便取下了背上背著的一隻大木盒放在桌案。
那木盒十分陳舊,邊緣焦黑開裂,看著就跟路邊撿來的柴火無甚區別,慕容驕陽卻十分寶貝,當破戈伸手要來揭的時候被他不客氣地一把拍下,一雙美目卻直直she向站在角落同樣目不轉睛盯著那東西的常嘉賜,全是防備。
常嘉賜抬眼就對上慕容驕陽兩把利刀般的眼神,嚇得一怔。
東青鶴注意到後,開口緩和:“驕陽,無妨,他是我新收的弟子。”
慕容驕陽蹙眉,又跟把剜刀一般把常嘉賜上上下下刮過一遍,這才勉強放心,一抬手拍開了那破破爛爛的盒蓋。
瞬間,一片耀目炫光漾開,將整個內室都照得透亮。
破戈最先發出一聲喟嘆,轉而驚喜地望向東青鶴。
“門主……”
東青鶴也難得有些出神,半晌才呢喃了一句:“天羅地網……”
破戈連連點頭,笑彎了眼:“不錯,那些傳說……竟然是真的。”
而沒有各位眼神那麼好的常嘉賜則是被那光刺得瞎了半天才漸漸重新視物,探頭望去,就見那木盒中並列擺放了兩把長刀,一柄紅艷如血,一柄則烏沉如墨。不同於外盒的腐朽,盒中的兩把刀說是華麗絕倫也不為過,刀身光華閃耀,刀柄則鑲嵌著各種叫不出名字的寶石,一看就不是凡物。
只是常嘉賜又細究了兩眼,發現那刀越看越覺眼熟,視線一轉,落到了桌案一邊的神兵譜上,小心翼翼地翻了幾頁,找到了在那拂光劍旁所繪的兩柄刀不就是眼前的嗎?
一把天羅,一把地網。
而能與拂光分庭抗禮的兵器,又能壞到哪裡去呢。
果真是好東西……
常嘉賜眸光也跟著亮了起來。
那頭慕容驕陽則說起自己得到這兩把刀的經過。
修真界每十年會有一屆法器大會,出席者眾,也許聽名頭會讓人覺得十分大氣,但事實卻並非如此,許多自詡正道的門派就從來不讓弟子參與,因為那大會是在囚風林所開的。囚風林地勢微妙,正處於妖修魔修常居地的交界處,可想而知,這會上的來客都是哪路人了。而法器大會的規則也很簡單,就是一場買賣,得到好東西的賣家趕來出貨,想買的買家出靈石買下就好。
可如果靈石沒別人多怎麼辦?
也好辦。
搶。
這就是法器大會的特別之處,沒人管你用什麼法子得到那武器,這兒一切都是實力為先,在會上隨你怎麼廝殺,但不得取人性命,出了大會後,大家既往不咎,不得追查誰得了那法器,也不得追查那法器離了之後的下落。
所以,如此直截了當的大會,那些口口聲聲說著規則殘酷,不與妖修魔修同流合污的正道門派會真的放過嗎?蒙個臉,隱個身,大家心照不宣罷了。
不過以往青鶴門倒真是極少參與,一來東青鶴治下極嚴,各位長老也早有自己趁手的寶物,無需再去搜羅,二來青鶴門的法器庫本就盛名在外,掌管法器的辰部多得是鑄刀鑄劍的好手,其中又以慕容驕陽為最,所以很少跑去湊熱鬧。
只是這一回卻有些不同,前提是近幾年修真界隔段時間便會有一些修行者離奇死去,共同點是他們皆修為高深,死相則是形容枯槁,渾身精魄被吸得徹底。這般情況第一懷疑的對象自然就是那些以此為食的魔修,可是卻遲遲尋不到具體是誰下的手,唯一的線索是那些人胸口都留下了三道圓弧形的傷口,卻不似任何一種眾人所知的神兵。
為此,素來不愛管閒事卻獨獨痴迷兵器法器的慕容驕陽對那兇器起了不少的興趣,而這次的法器大會便是他追查的一個好機會。
當然,這是驕陽自己對東青鶴說得,但是東青鶴心裡明白,這不過只是一小部分的緣由而已,另一部分,驕陽此去還是為了自己。
東青鶴雖已至大乘修為,但離渡劫飛升仍差一步,別看這一小步,越是接近至高點進展便越慢,有多少前輩的前車之鑑便是毀在這臨門一腳上,絕對不能輕忽。所以慕容驕陽是想去尋找能助東青鶴法力提升的法寶的,結果沒想到卻帶回來了這個。
看他那一身風塵僕僕,再想到法器大會上的規則,想必為奪此刀,慕容驕陽花了些小功夫。
不過這些功夫在慕容驕陽嘴裡卻糙糙兩三句就帶過了,說是自己在那兒瞧見一散修帶著這個,對方說是和人打賭贏的,而給他刀的人則說是盜了一個古墓挖出來的,總之多方輾轉,這一對天羅地網的來處已不可考。賣的人要價兩萬靈石,不常出門的驕陽帶少了,那人便賣給了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