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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方水合不夠,又來了一個攪局的,同沈苑休對視的花浮心知這一關難過。可是無論再難也得過,他們兩個人的時間都不多了。
花浮做了一個不能再等的手勢,滅瑤一時半會兒走不了,他決定先把滅瑤解決,再來對付方水合,而沈苑休則在暗處伺機而動,一旦花浮不敵,他再出手。
說時遲那時快,二人三言兩語已是定下了謀劃,雖不過相識不久,但他們卻莫名多了自己也不願承認的默契。
與上次一樣,沈苑休甩出符紙先一步熄了屋內的蠟燭,而花浮則急速竄出!
他身形若一道金紅色的詭光,在屋內蜿蜒遊走,如霧如幻。
滅瑤和方水合發現之後,大驚之下自然要出手,可是花浮比他們更快,他祭出長鞭,當先繞住滅瑤的脖頸。小姑娘左閃右躲半晌還是不敵,被花浮擒拿在手。
兩人正面相對,花浮能看到滅瑤,滅瑤自然也認出了他,一瞬間,小姑娘的眼裡閃過濃濃的驚訝。
“花長老……”
花浮本欲直取她咽喉,可在對上那雙明亮又懵懂的眼時,成爪的五指還是硬生生地收住了,因為花浮發現自己的內息在飛速流失!
該死!
他改而在滅瑤後頸重重劈上,待對方倒下後,又咬緊牙關,拼死向角落的方水合殺去。
方水合見到對方的動作就知道自己不是對手,他一邊抵擋一邊向外呼救起來。
花浮卻不給他機會,渾身金光猛然乍起,整個人燒成了一團烈焰,而手中的絡石鞭則攜著巨風將方水合捆住卷到身前,左手一掌狠狠拍向了他的胸口,伴著一片滋滋之聲,方水合的前胸燃起一片黑煙,整個胸骨都沿著手印凹陷了下去,和後背貼在一起!他被花浮一掌拍碎了五臟六腑!
花浮抽回了沾著一片血肉的手,大退兩步,氣喘不迭。
屋檐上的沈苑休見此立馬跳下:“你沒事吧?”
花浮麵皮已經發青,用力搖頭:“別管我……你快取魂……”
沈苑休也知耽擱不得,連忙拿出白瓷瓶將方水合的內丹和魂魄引了出來。
待他完事,花浮竟已癱坐在旁,然而一見沈苑休回頭,花浮硬撐著站了起來。
“我們走……”
沈苑休一把架過他,本想從原路返回,卻忽聽外頭魔氣大動,隨之而來的還有很多凌亂的腳步。
“糟了,被發現了!”沈苑休眉頭緊擰,四顧一番,不得已向窗外躍去,“走這裡!”
花浮的丹田已經虛空,但他仍是努力跟上沈苑休的腳步,沈苑休也顧不得傷患,將所有氣息都提了上來,兩人舍了偃門的上空,往茂密的竹林里鑽去,行了長長一段路後,終於將身後的腳步遠遠甩開了。
只是花浮和沈苑休才要鬆口氣,一出了竹林,卻見前方一片煙籠霧罩中恍惚的站了一個影子。
那人背對此處,一身黑衣,身形挺拔健碩,負手立在幽幽煙色中,飄忽朦朧。
想是聽見了動靜,對方偏了偏頭,緩緩轉過了身。
花浮和沈苑休一眼就對上了那張青面獠牙的面具。
二人游離四方,見識幾多,尤其是花浮,在陰司地府什麼樣的惡鬼精怪沒有見過,可是在對上那張臉的時候他竟忍不住被他那陰鷙的氣勢駭得退了一步……
偃門門主——幽鴆!?
第四十二章
藏卷閣燒塌了, 慕容驕陽攢了幾百年的古典卷積大半都被付之一炬, 辰部長老的心情也就可想而知了。
據第一個發現的魚邈回憶,火勢是從閣中的北書房燃起的, 這樣的地方, 本就為了防備不察走水, 用的全是夜明珠作為照明,而魚邈同之前在其內議事的幾位師兄皆記得自己晚上離開前都沒有帶過任何火源, 這火又是如何燒起來的呢?
有了青溪之事在前, 青鶴門中的人自然警惕,紛紛覺著此事蹊蹺, 只是若這也是同一人所為, 他的目的又是什麼?或者說藏卷閣中有何物是他想要亦或是要毀去的?
雖然卷集損壞太多, 一時半會兒得不出答案,不過哲隆早已在此前將各出口都防得固若金湯,外人休想隨意進出,所以若不是外頭人手眼通天可以躲過青鶴門層層防衛入內, 那就是那個賊人一直都在門中沒有離開, 伺機而動?!
聽著幾位長老頗有頭緒的猜測, 東門主立在一旁倒是未有插嘴,片刻,他抬頭看了看遠處天際,對青琅吩咐說有消息再來稟報,便當先離開了。
東青鶴沒有回片石居,也沒有去月部, 而是幾個縱躍來到了片石居的山坳下,也就是青鶴門的後山。沈苑休離開後,此地沒有再關押什麼犯人,夜色晦暝間更覺蔓糙荒煙荊棘滿目。
東青鶴站了一會兒,似是在出神,須臾一道涼風在背後拂過,兩個黑影落了下來。
東青鶴緩緩回過頭去,雖然是第二次得見,可對方裹滿周身的黢黑還有源源不斷散出的死氣,依舊讓東青鶴覺得逼仄壓抑,尤其是對上那兩雙幽綠的眸子,像兩口深不見底的枯井,一眼望去連神魂都要被懾顫。
不過東青鶴面上並未顯現,姿態仍是淡然地開口:“不知兩位仙家來此地有何要事?”
弗驚弗懼上回對於眼前人的沉穩便記憶尤新,這回再見更是加深了這般的想法。
弗驚眼睛微微一眯,說道:“上一次所為何事,這一次也是如此。”他嗓音嘶啞,卻悠遠低回,輕輕言來仿佛能穿透人的魂魄。
東青鶴問:“你們想抓他,是為了……他未經陰司審判便轉生之事?”
弗懼暈著綠光的眼睛閃了閃:“生前死後所造業障,自有因果報應天道輪迴。”那意思就是地府亡魂那麼多,花浮哪怕死了,他所造的那些殺人偷跑的孽日後自有報應會收拾他,哪裡需得兩個鬼差這樣心急火燎地追在屁股後頭要討回。所以不是為此。
東青鶴聽兩個鬼差說花浮日後會有報應,眉頭微微皺了起來,而眼前兩人的後一句更是證實了他的猜測。
“他私自盜取仙家法器才是罪無可恕!”弗驚道,“他人在何處?”
東青鶴沒有回答他,頂著兩位鬼差鋪天蓋地的威壓,暗忖,花浮轉世已多年,他偷了那麼重要的東西,為何地府的人現在才發現?又或是早就發現,但一直沒有抓到他?花浮躲藏的本事那麼大?
弗驚弗懼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一樣,沉沉回道。
“因為他只要隱匿修為,我們便尋不到他。”
“隱匿修為……”東青鶴莫名想到小巷中的那一次親近,一時有些怔然,“可據我所知,天下並沒有完全可至此的法器。”
弗驚似乎呵呵笑了一聲,笑聲卻令人發憷:“修真界自然沒有。”
但是仙界卻有。
那就是花浮偷走的東西所達到的威力。
“是什麼?”東青鶴問。
弗懼道:“絡石鞭。”
東青鶴點頭:“引火掣電,刀劍難斷。”他看過花浮使用,的確是千年難得的好東西。
弗驚又道:“紅纓玉。”
“這是何物?有何作用?”這個讓東青鶴覺得陌生,驀地又想到了花浮耳朵上的赤紅瑪瑙,微微變了臉色。“難道……”
弗懼說:“不錯,紅纓玉可使人化形化影,隱匿修為。”
化形化影……
“旁人毫無所覺?”東青鶴追問,“連像牽絲鎖這樣的符咒也可隱去?”
“毫無所覺。”弗驚頷首,若他面上能瞧出表情,定會擺出一臉不屑,告訴東青鶴,牽絲鎖這種尋常東西在仙家法器面前又算得了什麼,“不過也非一萬,他若在隱匿化形時稍有不慎,漏出氣息,我們自也可尋到他的行蹤,只是這些年來他十分小心,我們僅有幾回探得一絲行跡,待趕到那處時也被他逃了。”
“然而他近年修為不穩,紅纓玉的法力也削弱了許多,我們本可以很快擒下他,可是卻又被他尋到了新的法子。”弗懼說著看向了東青鶴。
東青鶴似有所覺,低嘆一聲:“青鶴門中有我布下的結界。”
“的確,你的修為高深,可將外頭內里的氣息隔絕,而他平日若不常耗損元氣,將修為積聚,躲在這裡便足以將紅纓玉那一點紕漏藏得嚴實了。”這也是花浮離開青鶴門去了春祿城就被弗驚弗懼找到的緣由,那一段時日他的修為正不穩當,然而一回到青鶴門,弗驚弗懼才找到的一點花浮的氣息又石沉大海了。
“平日不常耗損元氣……”東青鶴呢喃著這一句話,慢慢垂下了眼。
不耗元氣?如何能不耗元氣?最好的法子便是……扮作凡人。
可在修真界凡人如何能活得下來?但若能尋到一個強有力的靠山倚仗那便不一樣了。來到青鶴門,既可隱匿修為,又可得結界庇護,還可躲避追擊,好個一石三鳥的妙計。
東青鶴眉頭越擰越緊,向來平和地面容隱隱添了一絲怒意。
他正欲再問,眼前的弗驚弗懼忽而轉過眼去,遙遙望向南方天際,繼而身形一動就要離開此地朝那頭飛馳。
一旁的東青鶴立時就猜到了他們要往何處,一個晃身就擋在了二人之前。方才才說過,花浮只有修為不穩時才會被這兩個鬼差捉到把柄,而如今眼看他們似乎發現了那人的行蹤,也就是說離了青鶴門的花浮現在的修為又有波動?
東青鶴在趕去查探花浮和擋住這兩個鬼差之間神思游移,最後還是選擇了後者。他不知花浮眼下如何,可若被他們尋到,那人才是真的無法全身而退。
東青鶴自然不允。
弗驚不快地看著眼前人:“你為何攔我們?你使了祈雨陣,明明是你將我們引來的。”上回在春祿城他們交過手,鬼差就記住了東青鶴的氣息,如今祈雨陣開,這呼風喚雨的大法三界之內都能有所感應,弗驚弗懼自然也可以找到青鶴門來,所以他們也以為這個靈修是為了幫助自己抓到花浮才同他坦言了那麼多話。
結果,竟然不是?!
面對弗驚弗懼身上隱隱散出的強悍氣勢,東青鶴不慌不忙地回道:“我請二位仙家來乃是另有所求。”
“何意?”
東青鶴道:“我替你們將法器追回,你們放他一馬。”他也知花浮犯下大錯,可就是因著這樣的大錯,他若被這兩個鬼差捉回地府那就不止是以命相抵的懲處了,陰司地府定然會將其魂魄打入地獄,受萬般苦難,或許再難以超生。東青鶴想到此,自然無法袖手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