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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邈說得沒錯,青鶴門二十年一招徒,人數從來寥寥,且哪一個不是精挑細選無暇璞玉,如今門主竟這般輕易就收了個毫無資質的新弟子?!

    實在稀罕。

    “是,我去安排。”破戈心內思量,面上還是恭敬應下。

    看來這小凡人還挺討門主喜歡的。

    第九章

    第二日一大早,伏灃老兒就派了人把常嘉賜給喚去了,魚邈怕嘉賜有麻煩,著急的隨在了後頭,在門外等了半天才見嘉賜出來。

    魚邈忙上前詢問:“師傅怎麼找你了?”

    常嘉賜的臉上還帶著懵懵然的情緒,奇怪地說:“伏長老問我……要不要當他的徒弟。”

    “什麼?!真的嗎?”魚邈不敢置信。

    常嘉賜點點頭:“他問我要不要在青鶴門修行,如果我不願拜他為師,還可以去金部的哲隆長老那兒學本事。”

    “師傅怎麼會忽然……”魚邈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過心念一轉,“我知道了,一定是前幾日我去找了宋師兄的緣故!他當時雖然說沒有閒暇替我劃寫口訣的運氣方法,但他答應我若見到門主就會向他提起你們的,一定是他幫忙了!我要找個時間去多謝他。”魚邈越說越欣喜,麵皮都熱得紅了起來。  

    “是嘛,那感情好。”嘉賜也跟著笑了起來。

    “不過,你選了哪裡修煉呢?要去哲隆長老那兒嗎?金部的人掌管門內防禦,金部的哲隆長老修為可厲害了,他與破戈長老又時常隨在門主身邊,你要是跟著他,該比在這兒好。”雖說這麼說對自家師傅有些不敬,但是魚邈還是忍不住道出了實話。

    誰知嘉賜竟然用力搖頭:“為何要去那裡,我本就是為了陪你修行才練這個的,到哪裡練不是一樣,我又不能成仙。”

    聽了這話,魚邈嘴巴一癟險些感動得要哭,被嘉賜捂著眼睛嬉嬉鬧鬧的笑話回去了。

    這消息讓他們這兒和樂成一團,可對於水部其他弟子來說,心裡就不那麼痛快了。

    被選來青鶴門學徒的諸位誰不是自視甚高,總以為日後能獨領風騷大殺四方,現下莫名和一個屁都不懂的凡人成了同門,不是將他們水部弟子的段數都一道拉低了?實在丟人!

    當然,這還只是其一,真正讓人不快的是這凡人還不一般,他肚子裡可是有顆寶貝內丹在,這凡人要能解得其內奧秘,修為一日千里也是不無可能,這不就要爬到好些人頭上了嘛!仿佛是家養的豬狗忽然成了上賓,這豈能忍?!  

    只是不管這情緒是般不屑也好、提防也好、嫉妒也好,箇中思量最終都化為了對常家兩兄弟的敵意,讓嘉賜在水部的日子越發艱難。如此結果他也算早有準備,但處處謹慎卻到底擋不住百密一疏,最後還是讓人抓到了把柄。

    這不,果園的白樹結了果,那可是高階靈果,一般都由水部有些經驗的弟子去採摘,然而這回那幾個弟子不知為何鬧了肚子,旁人也各自有活,輾轉一番這難事兒就掉到了嘉賜的頭上。

    白果個兒大色美皮卻極薄,稍一用力汁液就會溢出,果子也廢了,嘉賜使了吃奶的勁兒好不容易圓滿的弄下了四五個,其他的卻還是沒有保住。

    嘉賜知道這回要遭,果然東西才交上去就有人找上門來,來的還是個老熟人。瞧著眼前氣勢洶洶的藍衣女弟子,嘉賜後知後覺到這白果原來是給了那前幾日要用針扎自己的木部蘼蕪去吃的。

    難道上回逃了對方毒手,這回還是要栽?

    嘉賜不由在心裡嗚呼哀哉……

    卻不想一番鬧騰後竟然是那藍衣女弟子碰了一鼻子灰的回去了。

    木部內,蘼蕪拿著針線抬頭看向神色恍惚著進門的緗苔,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麼?你要拿人的時候誰來了?”

    緗苔面色悽苦,將話又重複了一遍。

    “師傅,是白澗來了……”雖然同為青鶴門弟子,但木部地位可遠及不上月部,而白澗又是月部長老破戈的愛徒,別說緗苔見了他要低頭,就是蘼蕪在那兒也得客客氣氣。所以,白澗所言所行皆是破戈長老的吩咐,而破戈長老的意思……大多就是門主的意思。

    蘼蕪表情沉了下來,問:“他做了什麼?”

    “我已是將師傅的話傳令於他,白澗卻還是把我趕、趕出了水部,他說……說那小凡人在沒有拜師前,除了門主,誰的話都不用聽。”

    刺啦一聲,蘼蕪手中的布帛裂了條fèng。

    緗苔憤慨地問:“師傅,門主為何要這般護著那凡人?!”

    蘼蕪頓了一下,將那破布小心團了丟在一旁:“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些一無是處的東西最會招他可憐。”  

    緗苔冷哼:“其實若不是剛才在靈田那兒先一步被火榕攔住了,弟子本可以趕在白澗到之前就把那凡人帶來的!”

    “火榕?!”蘼蕪訝然,“又是未窮?”那火榕乃是火部未窮身邊最得力的小廝,若沒有長老撐腰小廝可沒有那麼大膽敢擋門中弟子。

    “不錯,上回是未窮自己阻止我們抓人,這回又派了小廝來盯著,他對那小凡人如此上心,莫不是看上人家了?!”緗苔嗤笑,想那未窮平日吊兒郎當,不愛捯飭不愛修行,只愛喝酒遊蕩,沒想到這次倒多起事來了,奇哉怪哉,這凡人總不見得真有來頭,讓他們一個個那麼護著?

    “師傅,要不我再去查查他?”

    蘼蕪也緊皺雙眉:“好,你且盯著,看看他能翻出什麼花兒來。”

    “是!”

    “別被門主發現。”

    “是。”

    ********  

    嘉賜原本已經睡下了,只是在床上反覆了一會兒後又翻身下了床。在牆角邊摸索了一陣,他抱起一隻大籃子,拉開門走了出去。

    有了之前亂跑險些遭殃的經歷,這回嘉賜學乖了,沒有走遠,只挑了小糙屋附近的一處溪邊蹲坐了下來,拿出籃子裡頭的髒衣服浸沒到水中,一下一下搓洗著。

    今晚月色正好,襯得溪水若鏡,波光粼粼,也讓嘉賜在對面樹叢間一有異動時便注意到了。

    那驀然出現在面前的東西似一團白影,恍恍惚惚,細看又覺是一捧棉絮,飄飄蕩蕩,正在嘉賜疑惑著是該靠近還是該逃跑時,一陣白光大熾,那物事竟長出了一對翅膀,然後是尾巴、翎羽,最後是聳著高冠的頭……

    竟然是一隻鳥?

    那鳥足有半人高,渾身純白如雪,長長的翎羽則赫奕流光,嘩啦一聲,雙翅輕展,撲出一片星辰,簡直美不勝收。

    嘉賜前一刻還有點提防,後一刻便被美得忘了言語,發現那鳥要飛走,二話不說呆呆起身就追著它跑,只是才跑過小溪迎面就險些撞上一人。

    對方倒是穩如泰山,一把扶住了搖晃的嘉賜,輕輕一笑。

    嘉賜原本全副心神都放在那鳥上,可目光一轉看清來人便更呆了,嘴巴開開半晌,才叫出含糊的一聲“門主……”  

    東青鶴長身玉立,曳地的青絲輕束在腦後,只幾咎垂落頰邊,長袍廣袖,隨風輕舞,翩若謫仙。

    他問嘉賜:“這是要去哪兒?”

    嘉賜沒敢想怎麼會在這兒見到門主,遲滯了片刻才道:“我……我看到了一隻鳳凰……”

    東青鶴聽罷,慡朗一笑,就著扶在嘉賜腰上的手將他輕輕拉到一邊,指著停在一棵榕樹之上的禽鳥道:“那不是鳳凰,它叫南歸,是我養的孔雀。”

    “孔、孔雀……”嘉賜一臉茫然,他這破落村莊來的小農夫,野雞倒是見過各種模樣的,卻從來沒見過什麼孔雀。

    不過不待他問出口,便見東青鶴輕輕抬手,那本專心梳理羽毛的禽鳥一個騰起盤旋落到了他們的面前,伸出腦袋撒嬌般地蹭著東青鶴的掌心。

    “它喜沐月色,我看今日天氣不錯,便由著他到處走走,不小心就到了此地,”東青鶴邊說邊示意好奇的嘉賜可以上前,仔細看看南歸。

    嘉賜眼冒燦光,雖想看孔雀,但卻又捨不得把目光離開眼前人臉上,於是兩邊游移,倒搞得眼睛都花了。  

    東青鶴似是所覺,不由笑得更深,只是待看到常嘉賜額頭上的青紫時,目光一頓。

    第十章

    “這麼晚了,在練功嗎?”東青鶴將視線從常嘉賜的額頭上拉回來,問道。

    嘉賜連忙搖手,本想說今晚太累實在練不動了,但這抱怨的話最後還是換成了“我只是在洗衣裳……”

    說出口嘉賜才想到自己剛為了追孔雀走得急,還把衣裳丟在水裡呢,正要返身急急回去拿卻發現那衣裳竟順著一旁的溪水流到了跟前。

    雖然嘉賜趕緊矮身將其拾起,甚至都顧不上擰乾,任那濕冷濺了滿身也要抱在懷裡,但東青鶴還是看清了衣服上的一片破洞,還有未洗淨的點點血沫。

    對上嘉賜躲躲藏藏的眼睛,東青鶴無奈搖了搖頭,一把抓住了這孩子的手。

    嘉賜一驚,只覺一股溫熱從兩人相貼的掌心傳來,遊走至周身,一剎那就將胸口的濕衣裳全蒸乾了,連胸膛里的心都一起燙到了。

    不等嘉賜明白過來要道謝,東青鶴鬆開他後竟順勢去解對方的衣扣,駭得嘉賜本能的大退一步,不敢置信的瞪著眼前人。  

    東青鶴這才意識到自己嚇到了對方,歉意地笑道:“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傷而已。”

    常嘉賜眸光搖擺,一派受寵若驚,雙手小媳婦似的捏著衣角,糾結了良久才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我、我自己……來。”

    手指磕磕絆絆才把外衫解開,露出少年瘦削的身軀。單論相貌,嘉賜其實長得不賴,眉目分明五官端正,只是膚色黝黑,一看便是村里來的康健孩子。可不知是否今晚的月色格外惑人,那瑩瑩白光柔化細膩了少年的模樣,在其面上身上都鋪了一層淺淺幽色,讓本就沒什麼稜角的五官顯得越發溫軟清透起來,尤其那雙眼睛,黑如點漆,黑得那麼透徹,使得東青鶴想到一種獨屬於小動物般的……無辜之情。

    視線下移,又一路掠過常嘉賜那顫動的喉頭、僵硬的脖頸、纖細的鎖骨,最後落在緊繃的肩膀上,兩條明顯的擦痕躺在那兒,其中一處皮肉翻卷還在隱隱滲著血絲。

    東青鶴上前一步,問道:“這是白天弄的?”

    嘉賜想到之前在靈田裡的場景,有些羞赧的嗯了一聲:“沒什麼,就、就是摔了一跤,還要多謝門主派人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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