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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嘉賜打量了對方片刻,忽而甜甜的展顏一笑:“不會啊,我已經尋到一個能治人的好法子了,天下第一的好法子。”
東青鶴被他明媚的容色一閃,俯下身環過他的腰問:“是什麼?”
常嘉賜心情極好,也不介意對方的動手動腳,反而把屁股挪過去點讓東青鶴同自己坐到了一個木椅里。
“集各家所長的一味奇藥,百試百靈,我找一個倒霉鬼問的。”
東青鶴望著常嘉賜頻顫的睫毛,心裡覺得又酸又軟,也不知讓他這般抱著無謂的念想到底是好是壞。
“我們上回忘了把那祝余糙拿回來了,過兩日再去可好?”東青鶴問。
常嘉賜睨了他一眼:“要去你去,我再不要進那鬼地方一步。”
東青鶴無奈一笑,忽然一手搭在常嘉賜腰腹間,一手勾著他的膝彎把常嘉賜一把抱了起來。
常嘉賜大驚,手裡的藥灑了一地。
“你做什麼?!”他眉毛倒豎,一雙眼眸在燭火中水光瀲灩,雙腳不停踢動。
東青鶴抱著他往床榻走:“我不做什麼,你脈象虛浮,該是好好休息。”
東青鶴說得不錯,午時還氣力滿身的常嘉賜此刻丹田空了大半,臉上滿是疲憊,也不知一下午出去忙了些什麼。
把人放上床,東青鶴自己也除去外衫躺在了常嘉賜的身邊。
“近些時日辰部的藏卷閣便要落成了,驕陽曾時收藏的那些典籍留下的不多,他已著人四處抄錄搜羅,我正好讓他找一找有什麼好的話本來可以給你解解悶。還有那兵器之事,我也讓他留意了,你慣用鞭,但那需上好的靈獸鱗甲為料,一時半會兒尋不過來,倒是吳璋那裡有好幾塊精鐵,聽說十分罕有,我改日去看看能否鍛造一把劍……或者明兒讓魚邈來一趟,你想要什麼樣的繪製給他,我問問驕陽能不能做……”
東青鶴不說,常嘉賜一時倒忘了自己還有好幾樣寶貝被扣在萬遙殿,這傢伙果然沒想著還自己,還打算另找旁的替代,不過向來暴躁的常嘉賜沒有為這話生氣,妘姒的事兒讓他心裡的大石頭放下了,且那一刻他面前囉囉嗦嗦的東門主竟然脫去那超然的氣度一瞬和他記憶里某個熟悉的影子重合了。
那時候每夜的每夜,也有這樣一個人在常嘉賜的床前,絮叨著自己白天不該去哪兒貪玩,不該和爹娘頂嘴,不該丟下功課,明日他又要做些什麼,老爺給他安排了什麼……那人會在冷時陪著他睡,會在夜半給他蓋被,會一睜眼就在面前。
而現在的他終於和過去一樣了,自己的身邊有姐姐,還有他……
常嘉賜第一次覺得,以後如果也能如此,就這樣留在青鶴門未必是一件太糟糕的事。
東青鶴說到一半忽然覺得一雙手輕輕的環上了脖子,抬眼就對上常嘉賜帶笑的瞳仁,裡頭含了一絲驕矜一絲懶散。
“讓我繪製?我可沒那本事,我上回的字還是得了您指教的呢,您忘了?先生……”
東青鶴立時憶起上回兩人鬧騰時對方寫得那四個埋汰自己的字,還有自己送他的詩,東青鶴勾唇一笑,緩緩貼上對方,含著他的唇道:“師父怎得變先生了?不過也好……只是指教不敢,待我回來你告訴我要什麼樣的,我來給你畫……”
常嘉賜感受著對方的氣息,難得順從的啟唇同他糾纏在一起,兩人直到又親得氣喘吁吁險些著起另一把火,東青鶴顧忌著常嘉賜的身子這才不得已退開了去。
揮袖滅了桌上的燈,然後抱著人安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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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青鶴讓慕容驕陽給常嘉賜尋書尋兵器其實就是想讓他老老實實待在片石居別到處瞎跑,但是眼下的常嘉賜哪裡是誰能困得住的,東青鶴想必也知道,最終也沒讓青儀攔他,由著人又去了九凝宮。
常嘉賜讓青儀候在了外頭,自己進了屋。
今日妘姒沒有睡在榻上,而是靠在窗邊望著遠處似在發呆,聽著動靜回過頭來,見到常嘉賜,妘姒的眼內閃過一瞬悲傷,繼而又笑開了。
“我不是讓你不用日日過來麼?”
常嘉賜腳步輕快的走到她面前笑道:“我一個人在那兒窩著也無事,就想來跟你說說話。”
妘姒也笑,招手讓常嘉賜坐下,看他精神倒是比前兩日好了,心裡也放了點心,真怕他為自己的事累到了。
常嘉賜問:“姐姐你覺得怎麼樣?”
妘姒說:“這兩日頗有起色,你看,我都能下床了。”她這倒不是騙人,妘姒自己也有些意外,原本都已經做好了就此衰弱下去一病不起的準備,卻不想這口氣又有些緩過來了,難道自己這破命格還不該絕?
常嘉賜咧開嘴,眼睛在四處轉著,最後落到了那床榻上:“我就說金長老的藥對你有用,以後你也要按時喝,我天天來盯著你。”
妘姒無奈,又要對嘉賜勸慰,被對方打斷道。
“對了,姐姐,我來的時候好像瞧見有彩羊車停在前殿,是止契山來人了嗎?”止契山的雲蠶子為人和無泱真人的做派有些相像,低調謙和,唯一比較出挑的便是他有一隻很惹眼的靈獸,是一隻五彩斑斕的羊,每每外出一眼就可辨認。
說到這事,妘姒頓了下才點頭。
對姐姐十分上心的常嘉賜立時就發現不對:“怎麼?花見冬找雲蠶子幹什麼?”
妘姒看著嘉賜道:“止契山的人不僅鑽研於醫道,雲蠶子對於鍛造一術也頗有見解。”
鍛造?
常嘉賜擰眉想了想,明白了:“天羅地網……”
妘姒說過,花見冬正想尋法子破了自己那雙刀的兵魂,沒想到隔了這麼久她竟然還沒放棄,想必是他日日進出這裡,又有東青鶴的人看守在旁讓花見冬拿捏不得,才讓她憋悶依舊,故而從此事下手。
常嘉賜慢慢起身,一邊作勢思忖,一邊在床榻邊走來走去。
“刀在青鶴門,也不是她想破就破得了吧……”只是萬一東青鶴腦袋一熱把兵器給她了怎麼辦?他可是昨兒個還提到要給自己造把新的呢。
妘姒瞧他那樣子以為常嘉賜是憂心,想了想開解道:“即便雲蠶子知道如何破那東西,我覺得東門主也未必會輕易如她所願,就算兩方達成一致,其實花見冬應該也不敢冒這個險。”
“哦?此話怎說?”常嘉賜認真聽著,手卻趁妘姒不察,從後腰慢慢摸出幾張含著隱隱亮色的符朝床欄內側貼去。
妘姒沒有注意:“因為破除兵魂需得新主的生辰八字融合鑄煉,而我師父當年卻斷言過她八字帶煞,若是被人得知便小命不保,所以花見冬改過她的八字,也不會讓任何人知曉她真正的命格。”
常嘉賜貼符的手一頓。
第九十五章
那一日妘姒之後同常嘉賜說了什麼, 他已經有些記不清了, 腦海里全部都是一句話——花見冬改過八字,她真正的八字鮮有人知。
常嘉賜一路琢磨著回了片石居, 剛進門就聽見嚶嚶的哭聲, 拉回了他有些恍惚的神思。一眼望去便見東青鶴站在院中, 面前正跪著一個女弟子,此人被青越攙扶著卻仍是虛弱的要趴伏到地上去了, 哭得肩膀都在抽動。
常嘉賜走近了幾步, 終於聽清她在說些什麼了。
“……門主……緗苔沒有撒謊,師、師父昨夜沒有回來, 直到現下依然不知所蹤。”
“你確定她不在門內?又或是得他派相邀離開?”東青鶴看了眼不遠處的常嘉賜, 問道。
常嘉賜並未收斂腳步聲, 緗苔也聽見了,回頭向他狠狠瞪來,滿眼的厲色。
“門主你知道的,師父她往日很少出木部, 更莫說離開青鶴門了……我已相詢過其他弟子, 我們門主昨日白天去到火部尋了未窮長老說話, 之後就沒了聲息……她一定是被jian人所害,門主要為她做主,為我們木部做主啊!!”說著緗苔抽噎更急,本就沒什么元氣的人整個都要厥過去了。”
一旁的常嘉賜彎起了眼:“你口中的jian人難道是未窮長老?這口黑鍋長老背得該是甚冤吶。”
緗苔一聽,猛然指著他悽厲道:“你、你……裝什麼蒜,別以為沒有人知曉你的所作所為, 你瞞得過旁人卻瞞不過我……門主,門主,一定是他……是他抓了我師父……”
常嘉賜嗤笑,竟大方承認了下來:“行,就是我做的,因為我入了魔道,我放著這青鶴門那麼多的高手都不稀罕,就看上你家長老這千年難遇的仙根神骨無邊修為了,就算冒著天大的風險也要避過那麼多眼線在這兒把她單獨抓出來扒皮拆骨。”
這話說得緗苔灰了一整張臉,卻聽得東青鶴頻頻搖頭,伸手將常嘉賜拉到背後,不讓他再胡說八道把人氣死。
“既如此,我就派哲隆去尋,前有偃門作怪,我們的確不得掉以輕心。”東青鶴說著,眼神又沉了沉,望向緗苔道,“只不過,在事情未有定論前,我也不想再聽見門內弟子無憑無據便隨意指摘他人,彼此猜忌,若有下次,按門規處置!”
話落,東青鶴就吩咐青越把緗苔給送回去,然後自己帶著青儀回霞舉殿同哲隆商討找人的事。
常嘉賜望著東青鶴匆匆離去的背影,帶笑的雙眸閃過一絲陰翳的冷色。
東青鶴走的時候說一會兒就歸,可是直到天暗下,常嘉賜都上了榻,仍未盼到人回來,反倒是他睡得迷迷糊糊間聽到外頭一片鬧騰,但常嘉賜未理,再睜眼已是天光大亮。
去日部給妘姒拿藥,聽見弟子們都在議論蘼蕪長老失蹤一事,門主和幾位長老在外頭找了一夜還是無果,卻發現了不少魔修的蹤跡,看來這回十有八九又是與偃門有關,要是蘼蕪長老真有不測,青鶴門這回一定不會善擺甘休。
常嘉賜聽了一會兒就去了九凝宮,卻見以往只有妘姒自個兒在的屋內竟然還坐了另一位女子,年歲算不得大,看著慈眉善目,正同妘姒說著話。
常嘉賜認得她,她乃是九凝宮的玥枝長老,管顧宮內丹藥一事,相當於金雪裡在青鶴門內的位置,還頗受花見冬倚重。
對方見了常嘉賜很客套,常嘉賜卻沒給她好臉色,在他看來,這九凝宮沒一個好東西,之前姐姐在此不知受了幾多委屈,如今見有東青鶴撐腰才一個個不得已做低伏小,見風使舵,哪兒有那麼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