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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祺然微微擰眉,對上未窮的目光後,擠出一絲笑道:“看似網開一面,但幽鴆的心還是黑的。”

    “我知道,我記得你跟我說過,那時你們剛自一個很艱險的地方逃出,根基未穩,在沒有尋到可附魂的若木時,不可大動干戈,所以幽鴆才會放我一馬,雖然始終沒有得見到他的真面目,但是我心內也明白,一旦他興起勢力,修真界將無安寧之日。”

    “是嗎……”這話說得賀祺然表情更為深沉了幾分,甩了甩手道,“只是這些舊事時日久遠,我已有些記不清了……”

    發現到自己還抓著對方的手腕,未窮連忙鬆開:“看我,真是魯莽了,如今看到你魂魄安穩,我也算放心了。”

    賀祺然轉眼看了看外面:“那些人好像走遠了,你可是有什麼法子能帶我們離開這裡?”

    未窮也感受了片刻後說:“讓我試試。”

    說著便又掏出了一堆瓶瓶罐罐灑在了兩人的身上,然後先一步跳出洞去。  

    賀祺然看著那人的背影片刻,悄然跟上。

    第一百十四章

    未窮當先而行, 他雖修為不濟, 但慣於同靈獸為伍,在這般的密林中身形並不比往日遲滯多少, 倒是賀祺然趔趔趄趄的隨在身後, 好幾回都險些踏入那泥濘的沼澤中。

    眼看兩人已是來到了入夜山的正北面, 即將要離開此地時,未窮忽然放緩了腳步。一邊的賀祺然也似有所覺地慢了動作, 二人一道向前方警惕地望去。

    果然, 沒一會兒一片漆黑中就隱隱的顯出了兩道幽綠的光芒,那東西一步一步走近, 正是一隻八衛犬, 而他的身後還跟了一個羊山派的弟子。

    成功的在此發現到了惡賊的蹤跡, 羊山派弟子自然要通報他人,只不過他這嘴還沒張開,喉嚨就被幾片葉子給劃破了,一同下黃泉的還有被他牽著的那條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嗚咽的狗!

    未窮一怔, 看了看地上落下的那沾了血的嫩葉, 又回頭看了眼臉色蒼白的賀祺然。

    賀祺然捂著胸口害怕道:“這、這是幽鴆……教我的。”

    未窮未言, 只是繼續向前走,卻不想沒行多遠又遇上擋路的,而這回比方才更多了。  

    八衛犬對於異味格外靈敏,雖然那一人一狗死得極快,但是幾滴血沫就已足夠八衛犬察覺不對了,果然那些人緊跟著順勢摸了過來, 更糟的是,賀祺然他們還注意到這些羊山派的弟子身後竟然還有人帶來了除狗之外的東西。

    銀色的皮毛,血紅的獸瞳,利齒尖爪,四肢粗壯,身形高大,竟然是三隻銀沙狼!

    沒想到羊山派為抓人也算下了血本。

    幾隻狗發現到人,立馬變吠了起來,而這回賀祺然和未窮已是阻擋不了了。狗一叫,那三隻狼也嚎了起來,立時引得林中禽鳥亂飛,群獸皆驚!

    兩人的蹤跡已經是徹底暴露了。

    未窮連忙退後一步,擋在賀祺然面前,小聲對又捏著幾片葉子的人說:“你的氣息不穩,這個法子沒用了,不如我來引開他們,你繼續往前跑。”

    賀祺然看著面前那人的側臉,道:“你一個人能行?”

    未窮頷首:“你切莫小看這叢林,每個地界都有每個地界的法則,銀沙狼和八衛犬一個善獵長於山巔一個善捕慣於家養,雖都各有本事,但在這林中,卻還遠到不了稱王稱霸的地步。”  

    話落,未窮在那幾個羊山派弟子攻上來前,就先一步吹出口哨,然後一排粉末撒出去,不一會兒,賀祺然就覺踩在腳下的地面生出了起伏的異動,低頭一看不禁一驚。

    就見四面八方不知從哪裡竄出了不少只蜥蜴,色澤黃中帶綠,一看便是生於此地的靈獸,紛紛向那鬼吼鬼叫的狼、狗而去,一下就擾亂了對方攻擊的步調,幾條狗和狼都被圍困的一時分身乏術。

    只不過這兒動靜那麼大,他處聽見召喚的修士也正朝此地趕來,總有幾個人能尋到空處對賀祺然和未窮動手,未窮雖有準備,但腳下速度已是連尋常修士都抵不過,且他臉上還蒙著黑布,在那些人眼裡自然不知他是青鶴門的長老,只當他是那惡人的同夥,必要一同誅殺,所以一個不察就被人一劍刺在了臂膀上。

    未窮手裡的幾個瓷瓶一抖,摔進了沼澤中。

    賀祺然不知從哪裡摸到了一根藤蔓握在手中,正甩得似模似樣,暫時逼退了不少上前的人,他回頭看見未窮時眉頭一皺,三兩步來到了他的面前,一鞭子就把那人給抽暈了。

    “你沒事吧?”賀祺然一邊喘氣一邊問道。

    未窮看著他強撐的模樣,正要搖頭,卻在餘光瞥到那幾個羊山派之人的動作時,猛然低嘆了一句。  

    “糟了!”

    賀祺然循之望去,就見那些人見自己這方占不了上風,便開始尋覓別的法子,三人一隊,分立三邊,當胸持劍,口中念念有詞起來。

    “疾風陣?”

    賀祺然認得這個陣法,此乃修士入門的基本陣法之一,沒什麼大厲害的,不過就是颳起大風,能讓陣中人迷眼、定身,再了不得些的就是的吹得地動山搖而已,力道多大,單看使陣之人的修為如何了,而眼前這些弟子是絕不可能弄出太大的後果的。

    可是未窮卻拉著賀祺然一邊找地方躲,一邊頻頻搖頭:“入夜山用不得這個……用不得……”

    賀祺然起先不懂,但當那風吹起來的時候他就明白了。

    若說那狗叫狼嚎只擾得一些鳥獸遊走,可這大風一刮,樹葉翻飛,旁的更細處的東西就要被驚動了。

    果然,枝椏搖晃間,賀祺然就見地上的黃土開始開裂,沼澤中冒起汩汩的水泡,下一瞬,各種蛇蟲鼠蟻密密麻麻傾巢而出,有些被風吹散了,而有些則比那藤蔓粗樹更為堅韌,無窮無盡地向地上的其他活物攀爬而去,就像一片行走的黑布。  

    那些狗和狼原本還在和蜥蜴戰鬥,好容易處於上風,結果卻又再遇驚駭,其中有兩隻不知何故忽然悽厲地慘叫了起來,就地痛苦地打起了滾。

    那些修士也被嚇得不輕,紛紛凌空而起,竟無人再敢上前。

    賀祺然還未反應過來,面前的未窮忽然伸手在他額頭重重抹了點什麼,又要去掰他的嘴,把一粒丹藥塞進去。

    賀祺然回神,緊緊地抿住唇,莫名又倔強地盯著未窮。

    未窮安撫一笑:“這是解藥,那些蛇蟲不少都有劇毒。”

    賀祺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硬是拉開了一些,問:“你只有一顆?”

    未窮道:“我還有。”

    賀祺然:“那你先吃。”

    未窮不動。

    賀祺然睜大眼瞪了過去。

    未窮苦笑。

    “藥方才丟了,祺然……我們耽誤不得。”

    賀祺然和他對視,大風將他的亂發吹得更是四散飛舞,露出一雙燦亮的眼眸和越擰越緊的眉心,賀祺然忽然問:“為什麼?”  

    未窮側了側頭,像是不明。

    賀祺然一甩開了他的手:“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知道什麼?”未窮將賀祺然自兩隻毒蠍邊拉走,頭也不抬,“知道你不是他嗎……”

    賀祺然一呆,握緊了拳頭。

    “嘉賜,”未窮忽然改了稱呼,在對方意外的目光中,眼明手快的掐著他的下巴將藥抵了進去,“你忘了我跟你說過的話嗎?我認識的祺然,從來不會騙人……”所以從一開始,他就看穿了。

    常嘉賜只覺舌尖一片辛辣,再回神,那粒丹藥已在口中融化了。

    “你早就猜出來了……”他不敢置信道,“那你為何還來?”

    未窮伸手捋了把他的頭髮,就像曾時對待那個懵懂無知的小凡人一樣:“因為我知道,你如果不是走投無路,你不會出此下策的……”  

    說著未窮低頭看向常嘉賜的胸口,雖然衣衫髒污,但內里透出的血色依然掩不住了,將整片前襟都染成了深色,還在迅速擴大中。

    “我剛才探你脈時,就知你心脈受損,你傷得很重,能維持住氣息不散已是不易。我不管你和祺然是什麼關係,又同其他人有何恩怨,我既然決定來了,便會保你安穩離開……”

    少年臉上的無辜和純澈已然全全褪去,換上了一種深重灰暗的陰翳,明明是同一張臉,卻與方才完全判若兩人,他看著未窮的目光複雜恍惚,一時像是連自己都摸不清心搖擺到了何處。

    早知這麼容易會被戳穿,就不該把焦焦留在林外的。

    正欲說些什麼,那大風忽然止歇了下來,而常嘉賜卻被未窮狠狠推了一把,整個人摔倒在了大片沼澤中。

    常嘉賜大驚,抬頭看去,卻見未窮也倒在了地上,而他的背心處則插了一把長劍!

    “未窮……”

    常嘉賜踉蹌著起身,向那長劍來處尋去,就見地上已躺了好幾個修士,個個全身紫黑化膿,顯然是中毒所致,原來有些毒蠍竟然會飛,哪怕他們離了地,依然難逃追擊,而那柄劍則是一個修士死前奮力向此處擲來的,真是死也想拉他們墊背。  

    常嘉賜看著那些屍體,又去看那劍刃,發現兩方閃著一樣的青紫色澤。

    劍上有毒……

    常嘉賜呆愕之下,直覺地就去拉未窮,企圖扛起對方的一條手臂帶著他離開。

    未窮卻不斷搖頭:“算了吧……”

    常嘉賜咬牙:“是我把你引到這鬼地方來的,你知道我要做什麼嗎?我就算要你的命也沒到時間,你還不能死,不能死……”

    未窮看著他憋得通紅的臉,無奈一笑:“我是不知道,但是你若現在不做,可就要來不及了。”

    常嘉賜卻不聽,只拖著人費力向前,未窮方才不知給他弄了些什麼,那些毒蟲雖也近他的身,但卻奈何不了常嘉賜,然而未窮就沒那麼好過了,才沒多時,他的臉就灰了一層。

    “嘉賜……嘉賜……你聽我說,”未窮喘了兩口氣道,“我很疼,你把我放下來吧……”

    那語氣溫軟中帶了一絲哀求,終於讓常嘉賜住了手,他瞪著未窮,眼睛已變作了赤紅。

    未窮卻還是笑著的:“你剛才看到了,這種毒毒發極快,但是死相卻會很慘,是死是活不重要,到時被人撿回去還被議論笑話一場才最丟面子啊……我不想這樣,看在我大老遠過來辛苦一場的份上……”未窮的手臂從常嘉賜纖細的脖頸上滑了下來倒在了一棵大樹下,“給我一個痛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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