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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賜,你答應過要一直在我身邊的……你也答應過要相信我,你還答應我們有很多的一年一年……
東青鶴想告訴他,再給自己一些時間,只要一點點,他願意為了對方妥協,只是別這樣狠心,別這樣捨棄好不容易到手的一切……
常嘉賜卻像是知道東青鶴在想什麼一樣,他湊過去貼著他的耳朵,說了一句。
“你看看妘姒姐姐說走就走,人吶,有時最缺的就是時間……”
話落,他的瞳仁慢慢泛出璀璨的金色,周身也漾開了一層淺淺的光,這可是東青鶴最為熟悉的防禦結界,如今卻被常嘉賜強行移栽到了自己的身上……
常嘉賜一退開,東青鶴便脫力的癱到在了那裡。他看著常嘉賜躍下床去速速穿戴齊整,從一邊的桌案上拿過自己的兵器,還有盤在花瓶上的焦焦,打開門就要離開。
“嘉……賜……”東青鶴用盡全身的氣力向那背影低喚道,這一聲竟好像帶著哽咽,也帶著最後的希冀。
只可惜,常嘉賜步伐一頓,卻終究沒有回頭……
……
東青鶴怔怔地躺在那處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手腳能微微挪動了,他吃力地披衣而起,才走到門邊,外面就著急地衝進來幾個人。
“門主……”
對方像是有事要報,可卻沒有料到會撞見這樣狼狽的東青鶴,髮絲凌亂,面色蒼白,步伐蹣跚。
東青鶴卻避過慕容驕陽前來攙扶的手,只沉沉地問:“說吧……”
慕容驕陽擔憂地看了東青鶴一圈後,道:“方才常嘉賜……闖進了辰部。”
“他要什麼?”東青鶴容色平靜,只一雙眉眼沒了往日的亮色。
慕容驕陽搖頭:“他沒進殿,只砍翻了一片花糙就又走了。”也不知這人是來做什麼的。
東青鶴瞥了眼跟在慕容驕陽身後的緗苔,又道:“還有呢……”
慕容驕陽皺起眉:“之前您讓我查的蘼蕪長老的事……有眉目了。”
東青鶴沒說話。
慕容驕陽道:“之前發現蘼蕪長老蹤跡的陣雖未尋出什麼線索來,但是其後陸陸續續又有別人通報說在修真界別處也發現到了不少被吸盡修為的散修,裡頭的確有很重的魔氣,但是……就因為太重了,反而十分蹊蹺,就像是為了壓制其內真正施陣者的蹤跡一樣……於是我親自去查探了幾處的煉魂陣,漸漸辨出裡頭的氣息果然雜亂,除了被殺的散修靈氣和濃郁的魔氣外,其實還殘留了一些……妖修的氣息。”
慕容驕陽向來眼高於頂有話直言,但這回在如此模樣的東青鶴面前,他竟一時說不下去了,仿佛明白這是眼前人最後一塊壘山的基石,抽去了,一切便要崩塌了。
倒是一邊急於伸冤的緗苔忍不住喊了起來。
“門主……您說過,只要有證據,便要為我們長老伸冤,緗苔謹記在心,如今一切真相已水落石出,那妖修就是……就是常嘉賜,他不僅害死了我們長老!!!還害死了那麼多的散修!!!他這般喪盡天良之輩,雖不是魔修,卻更甚魔修……不誅殺而後快必要再生事端!!門主一定要明察,絕不能姑息養jian,心軟而再築大錯!!!毀了我們青鶴門,毀了我們大家,更毀了您啊!!!”
緗苔一邊說一邊不停地在地上磕頭,鮮血同眼淚在臉上交織相融,看著又悽厲又可憐……
東青鶴盯著那張臉半晌,竟莫名覺得那表情很像自己,他問:“那些散修都是差不多時間死的嗎?”
慕容驕陽點了點頭。
那段時日常嘉賜在幹什麼?他最上心的事又是什麼……
妘姒……
……到頭來還是妘姒。
“金長老的藥明明起了效果……”東青鶴竟不願認清事實,還企圖為那人辯駁。
慕容驕陽終於冷道:“門主,你不該不明白,金長老從來救不了丹田已廢之人,她給妘姒長老開的只是些補藥而已……”
而妘姒長老死前卻聽說修為穩固,人都能下床了,這本就不合常理,但如今想來,卻恍然大悟。
“那常嘉賜就是個十惡不赦的歹毒之人……他的所作所為不過是為了欺騙您的信任而做的戲罷了,他永遠不會向善,也永遠只會害人!”
緗苔跟著在一旁哭訴,那近在耳邊的尖刻聲調卻莫名讓東青鶴覺得很遠很遠,恍恍惚惚,似幻似夢,就好像他與常嘉賜的關係一樣,從一開始就那麼的不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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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東青鶴才來過,所以九凝宮的侍女遠遠看見天際又有一道金光飛來的時候,當下只以為是東門主又來了,所以並未馬上阻攔,直到那人落地,又慢慢走到面前,侍女才發現那身形比起東青鶴瘦削了不少,正要揚聲質問時,對方已倏忽飄至了面前。
袖擺輕舞,紅光自眼前瑩瑩閃過,侍女只覺脖頸一涼,再低頭,殷紅的血色已噴了滿身!
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四個侍女皆斷了脖子,軟軟的倒了下去。
來人看都沒看一眼,只邁步向前,踏上了兩級台階後,眼前的殿門猛然被人自內而開,像是聞到順風飄來的血腥味,還算敏捷的花見冬趕了出來。
她的身後站了好幾位長老和弟子,像是對此早有防備。
“你這個妖孽,果然來了!”一見兩旁死相悽慘的人,花見冬大怒,“你竟大膽再傷我弟子,這一回定是要你償命,我看還有誰能幫你!”
花見冬話落,立時唰唰現出一大片靈修將常嘉賜團團包圍,個個手持利劍,堵死了常嘉賜的所有退路。
“給我拿下,不留活口!”花見冬咬牙道。
隨著她一聲令下,那些弟子齊齊沖了上去。
常嘉賜卻面不改色,仿佛從頭到尾都沒注意兩旁的危機一般,他只是直直地望向花見冬,眸底一片冷厲。
四面八方的刀刃在要觸到常嘉賜時,他的周身卻忽然浮出了一片華麗的金光,雖不像東青鶴那般耀眼厚實,卻也足以抵擋住尋常修士的進攻了。就見那些使勁全力想一舉將他拿下的女弟子們紛紛被自己的修為反震出去,摔趴了一地。
花見冬大驚。
這、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這個妖孽也會……也會有東青鶴的結界?!
難道是東青鶴贈予給他的?
還是他使了什麼不入流的手法問他討要來的?!
一定是這樣,一定如此!
花見冬憤恨不已:“別怕這個妖孽!不過是些下三濫的迷幻之術而已,擺陣!”
那些躺倒的弟子不由又紛紛撐著起身,各自擇位而站,對常嘉賜擺出了攻擊的陣法,可是不待她們上前,那個方才還處在原地的人卻一瞬間消失了?!
眾人正欲細尋,忽然一片哀嚎響起,十多人的胸口同時炸開了一蓬血花,在她們倒下的剎那,常嘉賜的身影出現在了九凝宮的一位長老身後,而他手中的天羅刀正穿透對方的丹田,手起刀回,那長老的小腹處留下了一個血洞。
常嘉賜抬頭看向前方面色煞白的花見冬,低低道:“你殺了她,我本只想要你一人償命,可現在,我改主意了……”
在花見冬驚駭的目光中,常嘉賜的身形又消失了。
而隨著他的不見,便有更多的人滿身傷痕的倒下。
三十人……五十人……近百人……
無人奈何得了他,你看不見他的動作,摸不清他的方位,他速度奇快,且半點氣息也不漏,而一旦你的武器加諸在他的身上,受傷得卻反而是你自己,這樣的招式如何能破。
九凝宮的眾人仿佛這才明白過來,眼前的妖修比東青鶴更難對付,也比幽鴆更為可怖!
常嘉賜穿著一身冶麗的紅衣,艷陽之下,浮著金色的面容卻看上去像是一個來自地獄的羅剎惡鬼,無數鮮血浸染卻半點改不了他的模樣,只有那柄赤紅的天羅刀尖不住的向下淌著血……
不斷有九凝宮的弟子聞訊前來,卻有不斷的人死去,偌大的主殿前幾乎血流成河。在又一片紅光金光過處後,常嘉賜已站到了花見冬的面前。
他語氣神情半點不改,就好像眼前的這些分毫沒有撼動到他的心一樣,常嘉賜慢慢上前,只是幽幽地問:“花宮主,你為何不出手,你害怕了嗎?”
花見冬不自覺地退了一步,整張臉已經僵硬。
常嘉賜搖搖頭:“你不用害怕,我說了我已經改主意了,我不止要你的命,我還要……你們整個九凝宮,給她陪葬。”
這話一出,一旁瑟縮的玥枝長老顫抖著說:“你口口聲聲為了、為了妘姒……你卻不顧她最惦念的九凝宮……把她……把她看重的一切都……都毀了……若是她看見……”
常嘉賜終於笑了,他轉過了頭,讓玥枝長老看清了他的臉,常嘉賜的眼瞳在金與紅之間變化,就像一個吸了靈修氣息,卻入了魔的妖修……
常嘉賜說:“只可惜她看不見了,毀了九凝宮的不是我,是你們……而且,她顧惜的九凝宮早就隨著你們的庭蕙老祖當年一道去了,如今的九凝宮,不要也罷……”
話落,常嘉賜手裡的天羅刀已經划過了玥枝的胸口,不過這長老並沒有馬上死,而是被常嘉賜扯到了面前,認真地問:“那天,我在她的房裡看見了你,是花見冬派你將她拿來的迷藥下至妘姒屋中的,對不對?你迷倒了她身邊的人,又故意放滅瑤進門,讓滅瑤把她抓走,這樣誰都懷疑不到你們頭上去了……”
玥枝疼得呻吟不已,自然無法回答他。而常嘉賜也不需他的回答,他已經知曉一切,洞悉一切,也放下了一切。
常嘉賜抬起袖口,讓焦焦滑了出來,他對小蛇道:“這裡所有的人都是你的了,今天以後,你也應該長大了……”
說著,她把玥枝丟了回去,只一把抓過想要逃走的花見冬,將她扯到了殿內。
花見冬自然要反抗,可是她在常嘉賜還未雙修前就勉強只能同他打個平手,如今有了金光護體,修為大漲的人更是能將其隨意拿捏。
常嘉賜鎖了所有窗門,然後放開了花宮主,任由她在那裡逃竄無門,自己則走至正中,蹲下身來。